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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典當,是她認識他的第一步,而一切就從這一步開始——先將他的底細摸清,方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她的年歲不輕了,不容她再蹉跎下去,而且唯有成親才能夠擺脫花問柳永無止境的糾纏。

  她不要他,絕對不要!就算他待她再好,她的心裡一樣沒有他。

  「才華。」

  「嗄?」她拉回心神,聽得一頭霧水。

  一旁的花問柳突然毫不客氣地訕笑。「才華要如何秤斤兩?」別笑死人了!

  若說眼前這落魄的文人是打算要上門騙財,他一點都不會意外。

  聽他多大的口氣,才華?就憑他?

  「才華這種東西……」

  「倘若你有,你也該要典當給皇上,教皇上折服,願意賜給你一宮半職,是不?」說他是騙子還差不多,這種鬼話虧他說得出口。

  這群無病呻吟的文人,只會打著憂國憂民的口號沉醉在自我意識裡頭,好似自個兒的臂膀多結實,擋得住外族千軍萬馬的入侵;又好似腦袋裡頭的墨水夠多,隨意揮兩下筆便能夠改變國綱、造福百姓。

  嗟,不就是成就不了大事,才會在街衢巷弄之間賣弄自以為是的文采嘛!

  倘若他真有滿肚子墨水,才不會窩在蘇州這個小地方。

  可這麼一點道理洋兒卻是半點都不懂,一心只想要天底下最無用的文人。

  「我……」康友敬抿緊唇,瘦削的俊臉漲成豬肝色,隨即起身便要定。

  範洋見狀,連忙壓著他回座,接著回頭瞪著一臉訕笑的花問柳,快步走到他身旁,以只有他聽得見的音量道:「我警告你,你敢再壞我好事,從此你我恩斷義絕。」

  教他搞砸的好事,沒有上百也有八十,但這一回可是不同於以往,他要是再不聽勸,到時可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我哪兒說錯了,我不過是……」

  「濤兒,把這只狗拖出去。」她強忍著怒氣,緩步走到桌案前。

  「狗?」一直低頭查看賬本的範濤一頭霧水地抬眼看著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範洋不禁搖了搖頭,回頭瞪了花問柳一眼,隨即湊到康友敬身旁好聲好氣地說道:「康公子你別在意,不過就是條狗,隨便吠了兩聲,沒規沒炬的;一會兒便將他趕出去,省得吵得你耳根子不清靜。」

  「不,是我不自量力,我明白的。」康友敬連忙說道。

  「不不不,才華這種東西是說不準的。再者,如今的科舉制度八股又沉悶,斷難顯露公子的文采。」

  范洋輕摟著康友敬的肩頭,語氣細軟而多情、柔順而推崇,一字一句逗得康友敬很快又回復一身傲氣。

  「姑娘……」他驚異地望著她。

  「其實,我對公子的才華很有興趣,不如請公子到後院一敘,讓我替公子估個價吧!」她不由分說地拉他起身。

  「洋兒?」花問柳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她真要當著他的面帶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到後院?她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難道她都不怕教人給吃了?

  範洋猛然回頭,一字一句地咬牙道:「你若敢跟上來,從今而後我便當你不存在。」她說到做到,相信他該明白才是。

  花問柳緊抿雙唇,難以置信地瞪著範洋帶著那不知打哪兒殺出來的程咬金入內,氣得拳頭緊握,卻又不敢發作。

  難道他真要放任她這般欺淩他?

  不!不對,還有個人可以幫他!

  第五章

  「你當時不在場沒瞧見,可明眼人一瞧便知道,那個男人根本是為騙財而來,要不然豈會說要典當才華來著?簡直是笑話!他若真有滿腹文采,何須上當鋪?那個只會要嘴皮子的窮書生,只能誆騙那些不知內情的笨姑娘,沒想到洋兒卻信了,真當他是一個遇不上伯樂的千里馬;她不是這般笨的姑娘,為何她竟笨得相信他的鬼話?她的腦袋到底是在想什麼?」

  範府後院的亭子裡,傳出花問柳唱作俱佳的泣訴聲。

  范江無力地盯著他一會兒踱向右邊,一會兒踱向左邊,覺得眼睛煞是疲累。

  「她生性如此,你就甭同她計較了。」她漫不經心地應道,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

  唉!這幾日花問柳天天窩在府裡沒出半點聲響,她還以為他已經想通打算回京城了,誰知道這會兒他又突然蹦出來大發牢騷。

  「這不是計不計較的問題,而是……」他歎了一口氣,萬般無奈地說道:「我擔心她啊。打昨兒個我便不見她的人影,她既不在府裡,也不在鋪子裡,我走遍了蘇州各大街也沒瞧見她,我怕她……」

  她會不會笨得教那混蛋的甜言蜜語給騙了?會不會聽得雙腿發軟就往人家的懷裡倒?這一倒……可就萬劫不復了。

  沒出閣的姑娘一夜未歸,這傳出去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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