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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誰啊?」朱夭若微惱地吼著,只覺得原本已沉重萬分的腦袋,如今更是隱隱作痛。

  「咦?你回來得正好。」廉鐸率先起身,二話不說地拍了拍夭若的肩,隨即溜走;廉碩見狀,來不及喊疼,跟著拍了拍他的肩,也迅速地逃走。

  「什麼跟什麼嘛?」朱夭若不解地回頭睇著兩人逃跑的背影。

  見鬼啦?天底下有什麼人可以教他們如此懼怕?啊……甫想到自家小姐,便瞧見眼前有一道影子長長地映在地上,緩緩地將他覆蓋。

  他萬般艱難地抬眼,睇著背著燈火,教人瞧不出表情的范江。

  「小姐。」他乾笑以對。

  雖說瞧不清楚小姐的臉,但二人靠得如此近,他可以輕易地感覺到她熾盛的殺氣……不會吧?小姐頂多是不睬他罷了,還不至於會氣得要他的命吧?

  「哼!你倒是挺快活的。」她冷笑道。

  「啥?」

  「既是這般快活,又何必趕在這當頭回來呢?」話落,她隨即轉身便定,瞧也不多瞧他一眼。

  知道回來了?

  哼!現下青樓正是好玩的時刻,他怎麼捨得回來?他應該要繼續為花娘洗小腳才對,是不?

  聞言,他頭痛欲裂地跟在她的身後,定進涼亭裡,見著一桌的飯菜全然沒有動過的痕跡,不由得微蹙眉頭。

  「小姐,你還沒用膳?」有沒有搞錯?現下都什麼時候了,廉家兄弟到底在搞什麼鬼?先是將他丟在青樓不管,而後又未盡責地伺候小姐……難怪小姐的臉都黑了一半。

  「你會擔心我?」她坐回石椅,似笑非笑地瞪著滿桌菜肴,好似這些菜肴才是真正惹她發火的主因。「我用不用膳,你有什麼好擔心的?與其擔心我用膳了沒,你倒不如再去一趟青樓,若是嘴夠甜,很快便能擄擭美人心。」

  「啊……」他一愣。

  混蛋!他們居然同小姐說他去青樓……小姐已經對他愛理不理了,現下豈不是雪上加霜?

  「回去。」

  「啥?」

  「回你的房間待著。」她冷聲道,眸底閃過一絲怒意。「這兒沒有你能幫忙的事。」他身上濃郁的脂粉味熏得她快要吐了,倘若他再待下去,她可能會真的吐給他看。

  「我……」他瞅著她,見她瞧都不瞧自個兒一眼,咬了咬牙,不禁頹喪地道:「我知道了。」話落,他隨即快步離開。

  直到聽不清楚他的腳步聲,她才側眼睬去,儘管院落裡已點上燈火,卻早已不見他的身影;不知怎地,她竟然覺得悵然若失……一個男人不論娶妻與否,會上妓館押妓都是天經地義的,是不?

  夭若並沒有錯,可她就不愛……方才她所說的那一席話是否太過分了?儘管她是主子、他是下人,但他是個男人啊……她怎會忘了他是個男人?

  他是老成得不像個少年郎,可她怎會忘了他是個……男人?

  第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逢連夜雨,正是朱夭若目前的處境。

  朱夭若挑燈沉思,坐在桌前,難得地抓起酒壺牛飲,原本是想藉酒澆愁,然而沒一會兒便已醉趴在桌上。

  說他已醉,然而神智卻偏偏清醒得嚇人。

  他滿腦子都是范江絕情的容顏,教他如何醉得了?

  這一回小姐真是鐵了心,決定不睬他了,還要他待在屋裡,哪兒也不能去。

  難受啊!說不出究竟是哪裡難受,可說不出的難受才是真的難受啊!

  他不想惹小姐發怒,更不想教她嫌惡,但……說來說去都是那兩個混蛋兄弟害的,無端端地帶他上妓館作啥?他又不想去,說穿了是他們自個兒想去,拉他一道去,不過是多了個應付小姐的說辭,他只是笨笨地當了墊背,落得這種下場。

  五年前小姐好心地接受他這個典當物,教他感激至今,更教他凡事莫不全力以赴,以求能夠報答小姐的善心,哪怕小姐要他當個小奴僕,他都不會有怨言;此外他更以照顧小姐為己任,細心地照料著小姐的三餐起居,就連小姐貪戀美少年,他也義無反顧地陪她胡鬧。

  曾幾何時,報恩的心偷偷地轉變成隻為瞧見她開心的一笑?

  他不過是想盡辦法在保護小姐罷了,倘若他真是在算計什麼,那定是在算計著如何能讓小姐天天都笑逐顏開。

  可一連數天,小姐每回見著他總是板著臉,如今更是連瞧都不瞧他一眼。

  這還是頭一回呢,教他不習慣極了,教他煩悶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不如灌上幾口酒,弄醉自個兒,圖個一醉到天明,好過夜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乏力地合上酸澀的眼皮,他一頭栽進夢鄉裡,放任酒意從他的指尖催麻到腦門,逐一催散他的意識,就連有人推開房門,站在他的身旁看了他好一會兒都不自覺。

  范江睇著他憔悴的面容,心裡不由得犯嘀咕:已經不是個很俊俏的人了,現下還把自個兒搞得這般狼狽。下巴上頭的青色胡髭雜生,一頭長髮也沒束起,熏天的酒氣……

  瞧瞧,這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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