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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又沒說錯!儘管文府在南京稱不上首富,但至少也算是第二富豪,再加上在朝為官的爹,文府在南京城一帶倒也是顯貴一派。

  身在府外,自然要穿得稱頭些,要不豈不是教人笑話?

  然,就見她纖手探來,往他的額上一擱,而另一隻手則擱在自個兒的額上,口中念念有詞地道:「沒發燒啊!」

  聞言,文字慎不禁微惱地撥開她的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氣得哇哇叫。

  他穿這樣有什麼不對?瞧她這模樣好似他染上風寒才這麼穿,好似拐著彎在笑他怕冷;分明是她有病,天氣這麼凍,還穿得這般單薄。哼哼,染上風寒的話,他可不會理睬。

  「我只是覺得今兒個……不怎麼凍。」再上下打量他身上白碧麗輝煌,吉祥不著痕跡地低歎一聲。

  極盡奢華之景致明,怕是當今聖上也不過爾爾。

  從文府走到方家宅子也不過才一刻鐘的時間而已,他有需要穿得這般招搖過街嗎?

  「樹上都還積著霜,你居然說不凍?」

  她根本就是雪女嘛!聽她這麼說,他突地想到,儘管下著雪,她也依舊一身單薄。哼,就同她的人一般!

  她根本就是無知無覺,難怪她連笑都不會笑!

  對了,說到這件事,連拖上幾天,都沒有任何進展。全都是教這宅子紿拖住了,真是的,無端端地說要弄家茶肆,害他都忘了正事。

  「八成是因為我已經忙了一會兒,所以我不覺得凍。」

  「你的意思是在嘲諷我,搭著馬車過來,根本連走都沒走遂才會在這兒凍得直打哆嗦?」好極了,他還得要感謝她,讓他氣得渾身發熱了。

  「我沒那意思。」吉祥不禁歎道。

  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他也能生怒?

  「還說沒有!」說得他都快要羞惱成怒了,她還敢強辯說沒有?

  真是太傷他的心了,隨便提個三兩句話都能夠傷他。也不想想,他待她有多好,說起話來竟是這般不客氣。

  他這主子兼相公算是相當稱職了,他們心自問不曾虧待過她,也不忘時時提拔她,甚至都願意拿一兩銀子買她一抹笑;是她自個兒笨,笨得連笑都不會,才攢不了一兩銀的,能怪誰?

  「相公,你到一旁歇著吧。」見他氣成一臉豬肝色,吉祥不禁覺得有些想笑。

  「哼,要我到一旁歇著,而你一個人在這兒打掃,若是讓給瞧見了,人家豈不是要說我淩虐你?」文字慎努力地拉起袖,正準備動手搶過她手中的掃帚。

  「相公,你穿這一身衣袍,是很難做事的。」吉祥連忙阻他。

  知道他向來極為奢華,恨不得將所有最炫目的行頭都穿在身上,就怕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世來著。不管做什麼事,都硬逞一口氣,不管是行頭、院落,甚至是這一座宅子。

  先前明明就說了只要簡單的裝潢便好,可誰知道弄到最後,裡頭居然像是間皇宮般地教人傻眼。

  這惡習,要到何時才改得了?

  怕是一輩子都會沾在身上退不掉了吧。

  文字慎不由得瞪大眼,好半晌才說:「你拐彎抹角的,說的不就是我這一身行頭?你就是要我脫下就對了?」

  好,他脫就是,倘若他因此而凍著,可有得她受的了!

  「相公,不用了,裡頭有些人手,我差他們過來便成。」見他準備要脫襖子,吉祥忙制止他。

  「既然有人手,你幹嘛一個人窩在這兒埋頭苦幹?」他可沒想過要淩虐她啊。

  何況他若真是要淩虐她,手段絕對不會這般簡單!

  「我是想這不過是一丁點兒的小事,我自個兒動手較快。見他僵著不動,吉祥趕忙替他再將祆子給系好。

  「說什麼渾話!」文字慎不由得撥開她的手。「你好歹也要替我想想,我的娘子素著一張臉、穿著一身破衣在外頭晃著,甚至還拿著掃帚在這兒灑掃,這給人看見了,豈不是都把你當成下人了?這話要是傳出去會有多難聽,你知道嗎?我還要做人哪!

  她該不會是奴性堅強吧?

  在文府裡為奴太久,遂教她凡事都習於撿起來便做?可她不是精明得像鬼一般,她明明那麼知進退,怎會笨到在這當頭做這種蠢事,留下話柄,教外人來笑話他呢?

  見他惱得額上都發汗了,她倒是一點都不以為意,自懷裡掏出了手絹邊替他拭汗,邊慢條斯理地道:

  「吉祥知道了,往後絕對不會再如此了,這一回……就請相公別放心上,原諒吉祥吧。」

  聞言,文字慎就見她踮起腳尖,輕柔地為他拭汗。總是如此,就算他罵也好、吼也好,她一樣不慍不火,壓根兒無知無覺;就算他開心、他快活地想要摟她一把,也不曾見她抗拒過。

  做錯便認錯,不懂便開口問,儘管主子喜上眉梢,她也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有時候甚至都會忘了她的存在。

  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冷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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