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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才會令他任由爐火控制他的理智、令他混淆了眼前的一切、令他蒙蔽雙眼,看不見她眼中為他而燦亮的勾魂愛意?

  他……傷她至深呀!

  「快去找她呀!」

  見兒子還杵在原地不動,樂老爺子更是急白了鬢髮。

  樂揚聞聲,旋即站起身,才要踏出大廳外,便見小樂子遠遠疾奔而來,繼而扯開喉嚨大喊:

  「少爺,少夫人不見了,她留下了一張手稿……」他氣喘吁吁地奔到樂揚的面前,將手中的稿子交給他,便坐到一旁喘氣去。

  樂揚望著手中的手稿,銅鐵似的雙臂竟不自覺地戰怵著。

  「始欲識郎時,兩心望如一,理絲八殘機,何悟不成匹……換君心,為妾心,始知相憶深,然,從今而後,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

  他喃喃念著,手稿早已落至地上,全身狂顫不已。

  念著她寫的詩,令他不禁憤恨起自己;他也不信自己居然是恁地殘酷無情、可惡至極!

  但是,他現下已經明白,亦大徹大悟,他要找回她,找回她後再告訴她;若是失去她的世界,他也待不下去了!

  他倏地往外快奔,只希望能夠再找回她。

  樂老爺子見兒子總算是清醒了,也趕緊吩咐小樂子帶著閣內的奴僕,沿街尋找少夫人。

  ***

  唐詩意一出揚音閣,便往鳳凰山上的貞儀道觀而去,像是避凶似的趕路,好一會兒後才氣喘吁吁地停在湖邊。

  掬起湖水拍在汗水淋漓的玉顏上,頓覺清爽許多,仿佛連心底的鬱悶也好了幾分。

  這就是湖嗎?

  唐詩意放眼望著被林地包圍的湖,再望向四面環繞的樺木林,眼底不禁綻出亮光;十幾扯為,這可是她第一眼望見山、望見湖、望見這飛禽走獸,第一次感一全然輕鬆的自由,然而,心底卻又幽幽地浮上真實的窒息感。

  若是樂揚也在這兒,那該有多好?

  這個念頭甫成形,隨即唐詩意搖頭晃掉。她好不容易離開那個牢籠,還去想那個無情的人作啥?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好個瀟灑豁達的想法,又有誰知道她的灑脫是緣自于她原本就不曾擁有過的緣故,遂就算她是毅然決然離開,卻也如同她來時的空白,儘管痛苦,路還是得走下去。

  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撐下去的!

  即使沒有他在身邊陪伴,她也可以過下去,畢竟,這十幾年來,在文卷小鋪的西廂房裡,她也是這麼過的不是嗎?

  可是,怎麼才離開不到兩個時辰,她便覺得心頭因思念而疼得像是被火焚一般,熱辣辣地熨燙著每一個思維。

  想不到自己竟會變得這麼依靠他,這麼貪婪地想念他的體溫。

  她與他之間的情感,像是被宿命給牽引而緊系在一起的絲線般,隨著兩個人的對峙、世事的旁敲側擊,終會令這絲線崩斷的,是不?

  即便是旁人硬要穿針引線、硬要將兩人的靈魂兜在一塊兒,也得看這絲線是不是夠堅韌得可以織成布匹,也得瞧這兩條撚在一起的絲線,是不是相屬性呀!

  雖然是絲線,但絲線也分生絲與熟絲的,是不?看是相似,但若真要丟到梭機裡頭糾纏,只怕是兩敗俱傷,絲不成匹……

  念著那一雙放肆飛揚而傷人的眼眸,只覺得心頭一緊、眼前一黑,趴在湖邊,她整個人便昏厥了……

  第十章

  揚音閣內的新房悠悠地傳來陣陣弦聲,時而輕抹如秋雨,時而重劈似雷霆,淒淒切切。

  樂揚裝上八指銀義甲,隨意地撥弄箏弦,在此時此刻他轉而成為一位為情所苦的世間男子。

  找尋多日,往北向靜心台、往東向錢塘江口,向西往西陵丘,全都找不到唐詩意的人影,現下只剩下往南的鳳凰山了。

  他知曉她是故意躲著他的,但是他實是十分擔憂她的安危;她在文卷小甫裡悶了十幾年,壓根兒不曾走出屋外,現下她居然在他的眼前失去蹤影,甚至連派出閣內所有的壯丁沿山尋找皆找不著。

  她是不是有什麼想去且非去不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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