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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是嗎?」憶及他曾在風雅樓與一花魁共處兩個月,便令她沒來由的感到心悶,卻又拂之不去,想使力地抽回這醜陋的手指,卻被他緊緊地擒住。

  「放手!」

  這是她的夫君,她欲仰賴一生的天,他卻是嫌棄她、不信任她的,但他現下卻要了她。他是否會願意將她當成他的妻子看待?若是他願意的,她也可以前嫌盡釋,願意與他白頭與共,但他肯嗎?

  且讓今夜放縱,明日的事,明日再說……

  第六章

  唐詩意以為一切都會有所改變,然而……一切都是癡人說夢。畢竟,在樂揚的眼裡,她是個比娼妓還不如的女人。

  只因這一次的朝貢,他雖然帶她入宮,卻不讓她參與詠春飲宴,只讓她遠遠地待在御花園裡的一隅,遙望自個兒的夫君與那一名他所愛的花魁雙雙合嗚,在她的眼前肆無忌憚地彈唱著蘭簫、風笛、清箏……

  那七宮十二調,音律絲毫不差,甚而樂曲上的用韻、襯字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鬼斧神工,相較之下,她是真的無顏出席這盛大的飲宴了,不去是對的,畢竟這一雙手……可能會壞了這飲宴。

  但望著樂揚與那花魁襲衣成雙入對,仿如夫婦般夫唱婦隨,她便覺得心頭有如萬蟻蚤動,惡狠狠地啃咬、齧蝕,疼得她得俯下身子,才能稍抑那難受的酸楚苦澀。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她會覺得心很悶,就連呼吸也變得不順,望著那兩人相依的身影,看著樂揚豪放大笑地摟著襲衣,她更是覺得雙眼刺痛濕濡,眼前已是白霧迷蒙,再也望不清那令她痛楚不已的身影。

  會是愛上他了嗎?會是戀上他了嗎?否則她為何會感到心痛欲死,有如錐心泣血般的悲苦?

  一直以為話本中的情愛是離自己極為遙遠的,為何會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瞬地跑到她的心底,恣意妄為地佔據她的心?

  為何像他這般任意傷害她的人,她也會無恥地戀上他,厚顏地心譽於他?這原是她最怨恨的不平,為何她如今竟屈於不平之中,甚至任由自個兒的思緒跟著他打轉?

  他不愛她,甚至是嫌棄她的。她明知道這一切,卻仍是愚蠢得執迷不悟;蠢,真是蠢到了極點,卻又難舍這心被偷走的痛楚,甚至在她心底還有一點點的竊望,期待他回頭再望她一眼。

  但是,直到整個飲宴結束,他都沒有回頭望她一眼,完完全全當她不存在一般,不知他是有意,亦或是忘了。然而,事實卻殘酷地向她證明他是有意遺忘她的存在。回到揚音閣之後,他亦當她不存在,空空蕩蕩的新房裡只餘她一人,而他卻是堂而皇之地將襲衣帶入工房,光明正大地在裡頭相處數十個夜晚。

  他是她的天,她就合該忍受他的風流、屈就於這不平的處境中而默不作聲嗎?若真是不要她的話,為何不把話說清楚,為何那一夜他還那麼濃情蜜意地碰觸著她?他現下也是這般地對待襲衣的嗎?

  不!她不能接受這樣無恥的事情,她無法接受這樣的傷害,然而不接受又能如何?這個時代會逼迫她接受任何一個她不該接受的事情,她抗拒得了嗎?若是抗拒不了,她又有如何?

  唐詩意氣彌漫的水靈靈眸子裡輕輕流瀉出身為女子的悲哀與無助。

  若是一開始便不曾愛上他,她心底是否會快活一些?真如她所想,出閣不過是從一個牢籠換成另一個牢籠罷了,然而,這一次卻是她甘願被束縛。

  「多情自是多沾惹,難拼舍……」她喃喃自語,空洞雙眸卻已不知飄到何處,失了焦距。「是自個兒多情,怪誰呢?若是想要逃脫這痛苦,唯有離開一途罷了,但……離得了嗎?」

  心都給了他,要如何逃?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話用來形容她的心情是再合適不過。易安居幹的癡任務狂傲,向來是她最為憧憬的,但她倒沒想過有一天也會嘗到這滋味——

  任由思念化為蠱毒滲入她的體內,猛鷙地啃噬她的心血,放肆地齧咬她的筋絡,在她無力掏時,再恣意地腐蝕凝在她心頭多年的傲氣6就連僅剩的女子矜持都快為他拋去了。

  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就快要無恥地找上他,同他把話給說清楚。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若是她能夠釋懷,能夠把這所有的痛苦都告訴他,或是學著讓自己無情一點,她是否會回到原本平靜如西湖的她?

  「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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