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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倘若我真是誤解你了,你大可以反駁,我可以給你機會。」他妒火焚身地喃著,大手卻揪緊了她纖細的手腕,甚至壓出了兩個紅印子。

  怎麼?她不是與世無爭到了怯懦的地步嗎?為何從昨晚到現下,她卻變了這麼多,還懂得同他頂嘴?難道是為了朝敦?

  「不需要,橫豎在你的心中我早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你又何必強要將我留在你的身邊,倒不如讓我回到我原本的地方吧,這裡一點都不適合我。」她泣血般的嘶喊著。

  薛金荷明白自個兒要的是他的真心,她不需接受一個男人用自尊加諸在她身上的責任。倘若他給不起的話,就讓她回到山林裡獨自療傷吧!

  觀仁偟不敢置信地瞪視著薛金荷,妖詭寒戾的眸子閃過一絲錐楚,他突地仰天大笑,淒厲如夜梟,令她不由得一愣。

  「好!」他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止住了笑,隨即答允她。「既然你想要走,你就走,我不一定非要你不可!」

  她想要去朝敦那邊,可以,她想要得到自由,也可以,就算她不想要待在他的身邊……都無所謂了,他也不想再見到她,不想要自己居然為了一個醜女而終日心惶惶地像是掉了魂一般。

  猝不及防地,他鬆開了對她的鉗制,如電光石火般,他瞬間在她面前消失蹤影,仿佛方才不過是她的錯覺,也仿佛她做一場很長的夢,而現下是夢醒的時候。

  ***

  天未亮,薛金荷一夜未眠,整理了這狼狽不堪的房間,換下一身的錦衣玉服,穿上了她來這兒時所穿的粗布麻衣,有點不舍地睞著這雕樑畫棟的房間。

  不舍的不是這彰顯著驚人財富的房間,而是在這房裡所有的回憶,儘管絕大部分是悲的,但是這會是她這一生最深的回憶,最值得追憶的美麗,是可以讓她用一生不斷回想的雋永記憶。

  唉,該走了,不走不行了。

  再也沒有讓她留下來的阻力了,難不成還要她寡廉鮮恥地留下來嗎?不,她做不到。

  走吧,她不是老想著要離開嗎?為什麼到了這個關頭,她反倒又越超不前了?或許是她從沒想過,當有一天,她真的要離開的時候,她的心竟是如此的酸澀不已,這是她始料未及的痛。

  直到踏出了東廂,她才發覺,其實她一直不想走,可留在這裡卻又找不到自己的歸屬感,令她無法大方地在這裡待下去;在這裡,她像是個過客,她對觀仁偟而言不過是逢場作戲中的一個,在他的身上,她找不到他的真心,她不知道她還留下來做什麼。

  留下來好苦,但是離開了心卻又好痛。

  然而眼前已容不了她再三心二意了,她是非走不可!畢竟主人已對她下了逐客令,是不?

  薛金荷拉緊了身上多處補釘的麻袍,懷裡拽著他給她的所有首飾,一步步地往西廂走去。

  這兒她未曾來過,只因她從來當自個兒是個客人,她沒有理由進入主人的房間,這是她第一次進去,也是最後一次。

  只要她把東西還給他,讓兩人之間再無牽絆,他們就互不相欠了。

  ***

  薛金荷躡手躡腳地進入西廂,走進了花廳,注視著這裡頭的碧麗輝煌,再望著一身襤褸的自己,她更加肯定了兩人之間的差別,於是放下了錦盒便打算趕緊離去,然而……「是誰准你進到西廂裡頭的?」

  薛金荷倏然停下腳步,卻不敢轉身,亦不敢動,只能傻傻地站著,任由徹骨寒風無情地滲透她單薄的衣袍;她初到此時是秋天,而現下早已入冬了,這一身衣袍已不合時宜,然而留在這裡也不適宜。

  「我只是來將東西還給你。」

  她轉過身,努力地不讓他發覺她語調中的顫抖。

  「東西?」

  觀仁偟一夜未眠,眯起幽詭的眸子盯著她不斷打顫的纖弱身子,困著她竟在這個時節穿著秋衣,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惱怒,氣惱她居然不懂得照顧自己!而當他的目光緩緩地移到放在案上的錦盒時,臉色則愀變為鐵青。

  這不是他送給她的首飾盒嗎?

  他走上前,打開錦盒,裡頭琳琅滿目的首飾仍平躺在裡面,就連他親手為她插上的金步搖亦在裡頭;他抬眼瞪視著她一臉樸素和隨意紮綁的秀髮,心魂震裂。

  這算什麼?她是打算把他送給她的東西全還給他,從此以後不復心系了,是不?

  她以為只要把東西還給他之後,兩人之間便可以回到原本無波的心緒了嗎?

  「我要走了,我想……」

  他的臉色驟變,仿似鬼魅懾魂,令她驚慌無措地腴著他,就連話語也說不完全。

  「你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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