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春野櫻 > 大宅妙醫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那有什麼不敢?」他想也沒想地說。

  聞言,周學寧驚疑地看著他。不是吧?他肯?他可是金尊玉貴的穆家少當家呢,就不怕她把他紮出什麼毛病來?

  雖然她對自己的扎針功夫很有自信,斷不可能將他紮出問題來,可他對她是哪來的信心呢?

  小單一聽有人願意當「替死鬼」,頓時笑逐顏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少爺真是功德無量。」說著,她立刻站了起來,將位置讓給他。

  穆雪松斜睨了她一眼,坐了下來,「沒出息的丫頭,出去吧。」

  「咦?」小單愣了一下。

  「要是我待會兒得寬衣解帶,你還在這兒看嗎?」他開玩笑地說。

  這玩笑,小單當真了,周學寧也當真了。

  可周學寧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小單已羞著臉,飛也似地逃出門去。

  她羞瞪著他,語氣微慍,「松哥哥在胡說什麼?這話若是傳出去,那……」

  「想紮哪裡?」他黑眸定定地望住她。

  迎上他篤定又沉靜內斂的眸子,她心頭一震。他是認真的。

  「真的不擔心嗎?」她再一次向他確認。

  「我相信你。」他注視著她。

  迎上他真誠不欺的眸子,她一怔,「為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我會支持你、協助你走你要走的路。」說著,他撩起袖子,將結實的左臂往桌上一擱,「我這條膀子痛了好些天了,紮吧!」

  就這樣,穆雪松成了她施針溫灸的練習對象。

  每天晚上回到府裡,用膳沐漱之後,他便來到小築讓她練習扎針。

  不只如此,他還透過他跟徐白波的好交情,情商讓她到徐家的醫塾旁聽。

  能夠有機會在曾經於太醫院給皇親貴胄們醫治的徐家老爺們的課堂上聽講,對她來說是想都不曾想過的事情。

  她感激穆雪松的牽線,感激過去只讓男子聽課的徐家為她網開一面,更感激老天爺給了她這樣的機會。

  因是旁聽,徐家老爺子們不會特意指導她,或是讓她發問,可她卻相當努力學習,總是專心聽課,然後仔細地記錄下夫子及其他學生的問答題目及內容,之後再有不解之處,便回文濤閣找尋可能的答案。

  她的奮發向學讓所有人驚訝,大家都說她簡直變了個人。

  不久,她也開始為穆老爺及穆夫人施針,緩解穆老爺背疼之苦及穆夫人的失眠症狀。

  因為頗有成效,府裡的其他人也常偷偷地跑來找她,希望她給他們施針灸治。

  日子一天天的冷了,腰疫背疼的人越來越多,偷閒抽空跑來請她紮上幾針的婢女嬤嬤們也多了。

  這日晚上,她給一個不曾來找過她的嬤嬤施針,那位嬤嬤原本左臂還舉不起來,待她施針結束,便能高舉左臂過頭。

  「唉呀!」嬤嬤興高采烈地說:「看著大家來找甯小姐施針,我還半信半疑,沒想到甯小姐還真有這麼高明的一手呀!」

  「嬤嬤。」她溫柔一笑,「天冷了,你每日事畢便熱敷患部,能緩解疲勞及疫疼。」

  嬤嬤又感激又不好意思地笑說:「老婆子我先前還不信呢!大家說您技術好,我還說『唉呀,咱們那個連花都繡不好的甯小姐會施針』,看來我真是有眼無珠。」

  她不以為意,拍了拍嬤嬤的膀子,「你先回吧!若疼得厲害,再來找我。」

  嬤嬤點點頭,「好的,那老婆子我就不打擾甯小姐歇著了。」說罷,她欠了個身,轉身便走了出去。

  嬤嬤走到外頭,說了聲,「唉呀,下雪了。」

  聽見嬤嬤喊著下雪,周學寧放下正要準備收拾的器具,走出門外。

  嬤嬤已經離開小築,溜班去找好姊妹說話的小單也還沒回來。

  她坐在廊前,看著白色的雪花從漆黑的空中緩緩地飄落而下。這是她來到受天城後的第一場雪,前陣子聽小單說今年的雪遲了。

  伸出手,她讓雪花落在她掌心上,當一朵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她掌心上時,她不自覺地發出喟歎。

  人生總是充滿著各種矛盾及荒謬,她哪裡能料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儘管經歷不幸的事,卻又讓她得到了這樣的機會。

  這是她生為尹碧樓時,永遠實現不了的夢吧?

  這些日子,她已經對自己及她爹的死慢慢釋懷,唯一還介意著的,就是事情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她想把那丟失的記憶找回來,可是卻苦無計策。

  忽地,她察覺到原本躺在廊下的熊寶有了動靜,還沒意識到什麼,便聽見穆雪松的聲音自小築門口傳來。

  「你在做什麼?」

  她望去,只見穆雪松已朝著她走了過來。

  她站了起來,「松哥哥,這麼晚還過來?」

  「你也知道晚了?」穆雪松蹙起眉頭,有點不悅地說,「方才碰到一個嬤嬤,看方向,定是從你這裡離開的是吧?」

  她沒有否認,「她左臂舉不起來,給她紮了幾針。」

  「上了一個月的課,你就在府裡開起醫館了?」他這話聽起來像是在損她,事實上卻是在褒她。

  「可以幫人,又可以累積經驗,何樂而不為?」她話鋒一轉,「你這麼晚過來,是不是要紮幾針?」

  「我跟別人不同,不扎針也想來看你。」他說。

  乍聽之下她還沒意會到什麼,但咀嚼了一下,她聽明白了,他居然拐個彎在跟她示愛?

  為了掩飾她內心的羞怯不安,她岔開話題,「聽說今年的雪遲了。」

  「聽說?」他微怔,「今年的雪遲了,你還得聽別人說了才知道?」

  「呃,不是的……」她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連忙圓了回來,「是前陣子跟小單聊起這件事,我們在討論為什麼今年的雪遲了……對了,你來這兒要做什麼?」

  「沒要做什麼。」他深沉的眸子注視著她,唇角輕輕一勾,「剛才不是說了,就是想來看你罷了。」

  「喔。」

  「喔?」他濃眉微蹙,「好像不太樂意看見我來似的?」

  「不是的,我是……」話未竟,她被他突然伸過來的手嚇了一跳。

  「別動。」他一手穩穩地扶著她的臉頰,一手像是撥著豆腐上的灰似的輕柔,弄掉了她頭上的雪花。

  她抬起眼,看見他專注而俊朗的臉龐,不由得一陣心悸。

  「晚了也冷了,趕緊回去屋裡吧。」他說:「昨天我讓人送來的永泰白炭,待會兒讓小單給你燒一盆暖暖屋子……對,小單呢?」

  「她去找姊妹串門子了。」她據實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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