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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只是這怎麼可能呢?穆家有什麼理由加害他們?她娘都已經去世那麼久了,她爹還能跟穆家或是白家有什麼冤仇糾葛?

  但如果她爹跟他們不曾有過接觸及交集,全隆記又是為何在第一次時間出面替他們父女倆辦理後事,還將他們與她娘一同供在天憫寺?

  她的腦子打結了、糊了,她任何的想法及念頭總是立刻又被另一個想法及念頭打破,像是根本無法成立般。

  她為什麼會忘記?是什麼樣的創傷讓她想不起發生過的事情?若她跟她爹有冤,而她又什麼都想不起來,那麼誰還他們公道?天底下誰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老天爺為什麼讓她宿在周學寧的身上呢?是給她機會,好教她給自己及她爹報仇討公道嗎?

  若真是如此,那是否表示穆家真與他們父女倆的意外難脫干係?在這些時日的相處及觀察後,她實在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可能。可如果與穆家無關,那穆家為何又妥當處理了他們的喪事?難道只是行功德之事?

  不,絕不會是這麼的簡單,這麼的巧合!可……為了二十幾年前的恩怨,至於嗎?

  又如果真是穆家所為,那麼下命令的人是誰?

  太多的疑惑與情緒交雜在心中,迫得她忍不住又流下眼淚……

  「你不說話,我也勉強不了你。」穆雪松內心懷憂,但語氣平靜地說:「只要你不是心疾復發,有性命之危,我便也安心了。」

  她聽著,不搭腔。

  只要你不是心疾復發、有性命之危,我便也安心了。這話聽起來像是他很擔心她、在乎她似的。周學甯患有心疾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了,從前他不擔心不緊張,現在卻如此的在意?

  「人活在世上會遇到的事還少嗎?」他淡淡地說:「但只要還活著,天大的事都是小事,除了死,其他的不幸、痛苦或困頓都只是擦傷。」

  「你怎麼知道?」她的聲音冷冷的、幽幽的,「你又沒死過。」

  聽見一直沉默無語的她突然說話了,他稍稍松了一口氣。不過她的話讓他有點介意。

  「我是沒死過,不過也曾經差一點就死了……」他問:「難道你就死過?」

  聞言,她又沉默了。

  是的,她顯然已經死過了,只是她失去了那段記憶,她想不起自己是怎麼死的,也想不起是誰造成了她跟她爹的死亡。

  只是意外嗎?還是另有隱情?

  「從前你有心疾時都死不了,如今徐三叔說你身體好得很,就更不可能說死就死了,所以……」穆雪松見著她這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是有點惱了。

  他欺近並伸出雙手,一把就將她從床上抓了起來。

  她未料他有此舉,毫無防備,一下子便讓他給拉了起來,他緊緊地捏著她的肩頭,雙眼強勢又專注地看著她。

  迎上他的眸子,她陡地一震,然後本能地想掙脫他。

  「別給我露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神情凝肅,語帶警告及命令地說:「你可知道你如今身體大好,我爹娘有多麼高興?你知道他們是如何用心盡力地在保全你的性命嗎?你知道他們甚至願意折自己的壽,也要你活過十五歲嗎?」

  聽見他這些話,尹碧樓心頭一震。

  為了恩師所托,穆家夫婦為了這個與自己沒半點血緣的孩子,他們願意折損自己的陽壽以求周學寧多活幾年?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樣的好人絕不會放把火把他們父女給燒了。

  那麼,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我不管你發生什麼事,都給我打起精神活著!」他語帶喝令地道:「你說要做自己的主人,可你知道我們的命都不只是自己的嗎?每個人活在世上,多多少少都必須為別人而活,為那些愛著你、在乎你的人活著,你聽見了沒有?」

  迎上他激動的眸子,她心頭一撼。

  她在他眼底看見隱隱的悲傷,那是什麼?某個他在乎的人已經不在人世嗎?

  他語重心長地說:「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活著卻不能嗎?他們有著夢想,有著未完成的心願,可卻再也無法實現了,所以……」他抓著她的肩膀,用力地搖了兩下,「我不管你是怎麼了,每一天都要給我努力的活著!」

  望進他霸道又真誠的眼底,尹碧樓胸腔裡一陣翻騰,心臟也緊緊地揪了幾下。

  他好霸道,好凶,好……嚴厲,可在那彷佛要吃人般的眼神底下,她卻又發現隱隱約約閃動著的溫柔。

  只是,他從前根本就不在乎周學寧的死活啊!什麼要她努力的活著,要為那些愛她、在乎她的人活著,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眉心一擰,莫名地不服氣,「你幹麼要這樣凶我,你從來都不在乎我……」

  「我在乎。」他直視著她,聲音低沉又堅定地打斷她。

  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

  「哪有哥哥不在乎妹妹的死活?」他說。

  「你明明一直很冷漠,一點都不在乎她的心情……不,我的心情!」這個當下她忘了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卻清楚的記著周學寧的。

  「你知道當我特地給你縫了一雙護膝,卻看見它穿戴在別人身上時,足足哭了好幾天嗎?」那些周學寧遺留下來的記憶跟心情影響了她,教她忍不住激動起來,「你根本就不在乎會傷了我的心,還說什麼很高興我活著。」

  話落,穆雪松突然一把將她抱進懷裡,緊緊地攬著。她嚇呆了,動也不敢動,當她回過神,本能地想推開他的胸膛時,卻被他摟得更緊。

  「放開我……」

  「對不住。」他的聲音聽來充滿歉意,「我不是故意傷你的心,我只是不希望你對我存有太多希冀,因為我無法如你所願。」

  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像從前那樣對你好,只會讓你越陷越深,一直以來我對你就只有兄妹的感情,再無其他。」他說。

  所以他對周學甯冷漠,其實是為了她好,希望她死心?可如果他希望她理解到他對她只有哥哥對妹妹般的感情,那麼這些日子以來又為何對她特別的關懷跟在意?

  「如果你不希望我對你有不切實際的希冀,為何這些日子以來又對我……」

  「因為我變了。」他直言不諱的說:「看到你的努力,發現你變成了我喜歡的樣子。」

  聞言,尹碧樓臉一熱。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她明明就是周學寧的樣子,哪裡變了?

  「我還是這樣的眼睛鼻子嘴巴,沒變。」她說。

  他莞爾一笑,「不是外在的樣子,而是……你的性情脾氣跟……我說不上來,總之現在閃閃發亮的你讓我很在意。」

  閃閃發亮?他對她的形容也太怪。她既不是燭火,也不是夜明珠,如何閃閃發亮?

  「你說你要為自己做主,你說我不再是你生命的全部,你說你有想做的事情,你……」

  她猛地推開他,氣惱地道:「你偷聽我跟沐月說話?」上次他果然偷聽了!

  他蹙眉苦笑一記,「不是偷聽,是不小心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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