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春野櫻 > 大宅妙醫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我……我想把書看完。」她囁嚅地說。

  他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上上下下地把她看了兩回,一下皺著眉,一下又歎著氣。

  「你以前就算是看著有趣的章回小說都會打瞌睡……」他狐疑地看著她,「如今奮發向上了?」

  「反正閑也閑著。」她隨口說道:「我字寫的沒雪梅姊姊好,女紅又比不上沐月,那就 多看點書吧!」

  「也是。」他勾唇一笑,「有自知之明便是精進向學的開始。」

  好厲害的嘴,明明是要誇她,都還要拐個彎損她。前些日子她還擔心他是不是對她改變心意,有了什麼不同以往的感覺,看來她是多慮了。

  「你看的是關於記憶方面的醫書。」他說:「不覺得無趣嗎?」

  「你知道這本書?」

  「那是我用一尊昂貴的白玉觀音跟一個異邦人換來的,還重金請了一個通譯寫下譯本。」他說著,疑惑地問:「這麼多書,你怎麼會挑這本?」

  「我覺得有趣。」她老實地回答,「原來咱們的腦子裡這麼多事……」

  「腦子本就多事。」他意有所指地道:「否則你怎會窩在這兒看書?」

  他是想說她腦子有事吧?以為她聽不懂嗎?

  「聽小單說你已經在文濤閣窩了好些天?」他閒適地在椅子上坐下,兩隻眼睛直視著她。

  「嗯。」西邊天空罩下來的餘暉柔柔地撒在他俊朗的臉上,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打上深淺高低的陰影,他的黑眸在幽幽的光線中迸發出光芒,專注而深沉。

  真好看。聽到自己心裡的聲音,她陡地一震。

  老天爺,她在想什麼?她現在哪來多餘的心思欣賞他?

  她懊惱地低下頭,不自覺地生起自己的氣。

  「都看了些什麼書?」他好奇的問。

  「沒什麼。」她沒多想地照實說:「就一些關於人體經絡、穴位方面的書籍。」

  聞言,他陡地瞪大眼睛看著她,「什……」

  她抬起眼簾,發現他用一種驚疑的眼神看著她,怎麼了嗎?

  「你……」他倒抽了一口氣,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激動,「你為什麼想看這些書?」

  「就覺得有趣,而且……」他為什麼是這種反應呢?他這種不尋常的反應讓她有些不敢對他吐實。

  再說了,若她告訴他原因,他搞不好會嘲笑她呢!

  她的夢想跟抱負,除了多年前的那位公子,她再也沒跟人說,因為沒人會懂。

  「沒什麼,就只是好玩而已。」她將竹片擱置在書頁上,然後將書本闔上,「我要回去了。」說著,她起身。

  可也許是坐太久了,她腿麻得無法站穩而往前一撲,就這麼巧地撲到他身上。

  他本能地伸手接住她,就像當年接住從樹上掉下來的她一樣。

  不,不一樣了。

  當時的他沒有任何想法,只是擔心妹妹摔傷,可現在,他竟感覺到不曾有過的悸動及心亂。

  未料自己會撲進他懷裡,尹碧樓本能地想推開他的胸膛,可雙手一貼在他厚實的胸口時,她竟覺得掌心像是被燙傷了般。

  上回他在健安堂抱她時,她雖然也是心慌意亂地,但也許是還有旁人,她倒是很快便釋懷了,可現下這文濤閣裡就他們兩人,她卻與他身貼著身……

  「我、我沒事,你可以……」她抬起頭來,視線一與他對上,頓時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這是什麼?長這麼大,她不曾經歷過,覺得好可怕。

  但是這「可怕」沒有讓人毛骨悚然、驚心動魄,而是夾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歡悅。

  她意識到某種自己現在不想面對的狀況正在發生,猛地就推開了他的胸膛。

  看著她那彷佛餘悸猶存的樣子,穆雪松感到懊惱,還有一種不知所以然的沮喪。

  「這麼害怕?」他沉著聲,語氣有些不滿。

  「……」她的反應冒犯了他嗎?

  是呀,這不該是周學寧的反應,若是周學寧被他抱在懷裡,那肯定像被甲魚咬了,要等到打雷才願意分開了吧?

  「我……我只是……」她已經「反常」得讓穆夫人跟雪梅姊姊她們覺得她被沖煞了,斷不能再有任何怪異之處。

  「因為你……」她毅然決然地直視著他,「因為你這陣子突然對我好得過分了,所以我不習慣。」

  「噢……」他挑挑眉,深沉的眸中閃過一抹狡黠,「原來如此。」

  「是的,就是這樣。」她力持鎮定地說:「松哥哥還是像之前那樣無視我就好。」

  他沉默笑視著她那認真又惶然不安的表情,「可我現在無法無視你呀。」

  聽見他這句話,她的臉倏地一熱,這話聽起來很不妙。

  「松哥哥別捉弄我了。」她羞惱地看著他,「我不會上當的。」

  她的反應教他覺得有趣極了,「你就好好珍惜我現在對你好吧!」他伸手,輕輕地在她鼻尖上點了一下,「說不定明天後天,我又不想對你好了。」說罷,他起身往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滿臉通紅僵立在原地的她,「給你袪疤的玉膚膏已經交給小單了,記得按時外敷。」話落,他邁開步子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她腦子漲漲地、熱熱地,快不能思考了。

  §第五章 再也回不去了

  尹碧樓在小單及成武的陪同下,到東大路的祥記買艾絨跟銀針,這是她練習艾灸的重要工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祥記有著作工精細的銀針,也有上等的艾絨,價格雖然比別家高了一些,但卻相當值得。

  從前的她是沒有辦法取得這些好東西的,蹈武堂雖算是經營的順當,但稱不上風風火火。

  她爹的學生都是一些窮人家的子弟,給不了師父什麼實質的供養,有時甚至是拿家裡的青菜蘿蔔或是雞鴨魚肉來抵學費。

  她爹秉持著將武術傳承下去的心念,就算得不到報酬,也還是盡心盡力地教授著,因此家裡過得不能說是拮据,但也少有餘裕,在各方面都得省著點用。

  可在穆家,就算是她這種對家裡一點貢獻幫助都沒有的人,每個月也都有月例可用,若不夠還能再請。

  付完賬,主僕三人才走出店門口,便迎面來了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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