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再世為妃 | 上頁 下頁
十八


  老族長因為嗆咳的太厲害,眾人忙著遞茶拍背,一團亂的時候,房老爹扛起女兒,「最遲明日把地契、田契給我送來!」

  爺兒倆走出正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行李還沒全部歸置妥當,房家一行便又搬出了房府大宅。

  杜氏心裡著實氣得很,這些年,夫君的月俸有泰半是寄回家奉養母親,貼補家用的,他們自己過得拮据不說,荇兒都幾歲了,身邊一個貼身的丫鬟也沒有,什麼都靠她自己來,那些人如今把功勞一筆抹去,居然還這樣坑了他們,除了給一間宅子,其它都吞吃了。

  真要這樣忍氣吞聲嗎?可不吞不忍又如何?

  她心裡突突直跳,憤恨又惶恐,但是在兒女面前,卻忍著沒掉一滴眼淚。

  她是母親,怎麼可以哭給孩子看?那孩子怎麼辦?

  「娘,我們要搬家,您不高興嗎?」同坐在馬車裡,房荇看著母親那一夜突然憔悴了不少的臉龐,討好賣乖的摟著杜氏的胳膊。

  「荇兒高興嗎?」

  「高興。」

  「哦,為什麼?」

  「娘不用每天去祖母前面立規矩,站得腿都冒青筋,爹也不用和叔伯們置氣,鄉試眼看要到了,哥哥也能安心讀書赴試,我也不用在那裡扮淑女了,多好。」

  「你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杜氏卻是笑了。

  在外頭趕車的房老爹和房時也聽見馬車內母女倆的談話,本來凝重的面色在對視後,又豎起耳朵繼續聽壁腳。

  「是少了那些糟心事,可是,往後要煩惱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啊孩子。」杜氏替她梳理有些亂了的頭髮。

  「娘,這世間人只要活著,有誰不煩惱的,世事有什麼是不能解決的?遇到事,想法子就是了,操心煩惱於事無補,哭哭啼啼也於事無益,浪費眼淚而已,要我說,窮有窮的好,不怕人家來打秋風,而且,我們家也不到揭不開鍋的時候,您就別多想了。」

  半個時辰後,他們的新家到了。

  杜氏和房荇分別下車,房子越已經帶著兒子和幾個家丁開始搬卸家當。

  房子越雖然是文官,卻也不是那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軟弱白面書生,這會兒更不會酸溜溜的擺起老爺架子,把粗活都讓給家丁們做。

  家丁小廝原來是還有七、八人,在獲知他們的境況不如當初想像的好,心思活絡的便來求去,人要走,房子越也不留,無論簽的是死契、活契,都讓他們走,還發了些遣散銀子。

  餘下的也就那幾個死心眼的。

  這城南的老宅子,乍看已經失去光鮮,屋瓦上積著青苔,但勝在結實,左右如族長所說,都是田地,這樣的宅子在京城裡根本不算什麼,但地點在郊外,也絕不能說小,裡外五進院子,哪怕是有些年頭了,也不見什麼大破損,頂多就堂屋的地磚壞了幾處,讓泥水匠來補補便可以住人了。

  老實說,房荇覺得還不錯,雖然比不過房府的寬闊富麗,卻比他們河晏的宅子要寬敞多了,她和房時挑好房間還有剩。

  以乾糧對付過一餐,眾人好好的歇了個午覺,一個個起來後覺得神清氣爽,果然,住在鄉下也不全然是壞處。

  「既然這附近的田地都歸了我們,我去瞧瞧佃戶和田地。」房子越不是那種坐困愁城的人,以前他就常與農戶打交道,對曾為縣令的他來說,農地視察本來就是不可少的政務之一,所以他打算找人帶他去看看田地範圍,順便也看看田裡的出自心。

  房老爹出門去,杜氏帶著兩個孩子開始打掃裡外,房時去打水,房荇捋起袖子幫忙擦窗。

  「娘,我記得您以前提過,您的嫁妝裡有兩間鋪子。」

  「嗯,說是鋪子,我也沒去看過,是……你外婆私下給的。」嫁為人婦後,很快懷了胎,後來又隨著夫君赴任,這些年鋪子繳上來的營收也不怎麼樣,掌櫃送來的賬冊都是紅字,看起來賠得厲害,也不知道關門了沒。

  「外婆啊……娘,荇兒從來沒有聽您提過外公和外婆。」

  「娘是個不孝的女兒,沒什麼好說的。」杜氏有些黯然。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她還是那樣離家的……

  「那鋪子在哪,娘知道嗎?」房荇看得出來,娘親似乎有難言的苦衷,也沒追問,話題又回到鋪子上頭。

  「你問這做什麼?」

  「荇兒好奇,只是問一問,畢竟第一次知道我們家有鋪子,有宅子,有田地,有鋪子,我們也算有錢人呐。」

  「這哪算得上有錢人,你外公家隨便一件東西都比這些值錢。」破宅子,瘦田,不賺錢的鋪子……杜氏笑得乾澀,眼底並沒有什麼悠然神往的神情,像是不小心觸及,把舊事拿出來晾一晾,晾過了,再無其它,為人子女不能承歡膝下,哪來的臉談及父母。

  「娘,您別難過,總有一天,荇兒……呃,阿爹會讓您風風光光回娘家的。」

  看著房符仰望雙眼閃亮的小臉,杜氏朝她溫柔的笑笑,轉回方才的話題,她叨念著有空是該去自己的鋪子走走,可是去看了有什麼用,她一個婦人,主持中饋還可以,這經營一事可是一竅不通啊。

  房荇暗自記下,打算過兩日去瞅瞅。

  「你不許自己去!」打水進來的房時走到妹妹旁邊低語,他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他不會阻止她做什麼,可是也不會讓她一人去冒險。

  「去哪?哥說什麼呢?」她綻出一朵空靈又可愛的笑靨,把手中的抹布放進房時打來的水桶裡。

  房時見狀,拿過抹布,洗了洗,擰乾,再遞給妹妹。

  「你到底想做什麼?」妹妹越大,他比以前更看不透她了。

  其實她也沒安心要騙哥哥,只是不習慣事情還沒做就先說,八字都沒一撇,她自己心裡也還沒拿定主意呢。

  說到底,是哥哥太聰明了。

  房時不吭氣。

  房荇把擰乾的抹布攤開,不用看也知道有人犯了倔要追根究底了。

  說起來都是十歲那年被綁架的事兒不好,都過了那麼些年,哥還是把她看得緊,不給她有落單的機會。

  她慢慢的斟酌著字。「既然以後我們得在京裡住下,總得把這附近和城裡都摸熟啊,以後也好辦事……你別擔心,我自有分寸的。」

  天氣入秋了,南方和北方的天氣差很多,南方多幾盆炭火就可以過冬,她曾聽爹說京城入冬,寒風徹骨,這樣的天氣要是不燒地龍,日子是很難過的,若是連炭火都不足,凍病了可不是什麼稀奇事,貧戶人家,寒冬臘月凍死人的事件,可是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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