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再世為妃 | 上頁 下頁
十七


  房荇仗著年紀小,厚著臉皮趴在她爹的膝蓋上,說什麼都不肯和杜氏一起走,那睜大眼、分外無辜和純潔的樣子,讓人拿她沒轍。

  「她想留下來就讓她留著吧。」房老爹自然是慣女兒的,看著小女兒雪白的小臉全是討好賣乖,自然是乖乖投降。

  族長一行人看在眼裡雖然沒說什麼,但那股不贊同卻明顯表現在又冷了幾分的臉上。

  族長也不囉唆,很快把事情說了一遍。

  「分家?」

  「你父親別世多年,按理說兄弟們分府別過是早該要辦的事情,只是你一直在外頭,也就拖延至今,雖說兄弟本應互相扶持,但是你們家老大、老三撐著這麼大的家著實辛苦,你們也都兒女成群了,再住在一起實在諸多不便,還是自立門戶,分開過也自在些不是?」

  房子越可沒想過自己才回來幾天,床都還沒睡暖,兄弟們惦記的居然是這種事。

  「既然是母親的意思,兒子遵命就是。」他是知道母親的,又看了眼表情各自不一的兄弟,縱使心裡有數,知道這日子早晚會來,事情遲早要發生,但仍一口氣難平,拂袖就想走。

  「爹,聽聽他們還要說什麼,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猴兒似的趴在他膝上的房荇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一個小孩的動作,也沒人多作他想,房子越忍了忍,抬起來的屁股又落了回去。

  族長接著掏出幾張紙,「永業田和祭田是不能動的,老大到底占了嫡長的位子,必須奉養母親,自然多分些,這府裡,上上下下多靠老三打點,他的分也和老大一樣多……」

  這些人是早就說好了的,房子越慢慢心涼。「這渾水,我們一家不去蹚,你們愛怎麼分就怎麼……」

  房荇可是急了,她老爹這種個性一發起脾氣來,可是會什麼都不要,這種性子自古以來只有虧可以吃。

  這攸關他們家以後的活路,她絕對不要像以前那樣寄人籬下,忍氣吞聲,一輩子低人一等。

  她看似不懂事的截住自家老爹的話尾,那樣子要有多無邪就有多無邪,「族長爺爺,那我們家起碼要有一間瓦房,幾間鋪子過活吧?」

  「咳,產業是有的,西郊城的宅子,不過那宅子多年沒人住,可能需要花不少銀子好好整頓才行。」至於鋪子,絕口不提。

  「我記得祖父年前曾留下遺囑,他老人家給爹爹留下的可不只有宅子,還有鋪子、莊子,我記得有一家錢莊。」想用一間破房子就打發他們一家,把他們當乞丐了。

  「你一個小娃兒別胡說!」族長看樣子是知道這事的,只不過不知道拿了房老太太什麼好處一面倒。

  也罷,他們家在京師既無人脈,也無勢力,其實就跟盲眼瞎子差不多,就算爹爹有舊交故友,族人從他們身上卻是撈不到任何好處的,房老夫人紮地生根那麼久,給的好處才是真金白銀的,這事不用說,三歲的小孩也省得。

  「荇兒……」房子越可沒想到女兒這麼強硬,沉澱後一想,發現女兒說的句句在理,他方才要是衝冠一怒的走了,以後他們這一家子……

  「爹,今日忍下這口氣,日後就得忍無數的氣,該我們的,我們要是不拿,豈不是對不起爺爺他老人家在天之靈?」這些一個個都是貪婪無恥的人,她要爭,該他們家的,她都要拿!

  女兒的話流淌到肺腑,房老爹看著她那滴溜溜輕轉的眼珠,本來怒火已經燃燒到眼睛的心情忽然消融了。

  房荇轉向族長,「荇兒不敢胡說,我爹平常看邸報,家書往來,或者辦公的時候,我都在他的大腿上,祖父仙逝的時候,爹回來奔喪,回去之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祖父的遺囑念給我聽過了,既然要分家,我們家該得幾處產業,要我背給族長大人和伯伯叔叔們聽嗎?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們家是人少,也不敢讓族長非要一碗水端平,做到多公平,可也總不能讓我們衣食無著,這傳出去可就難聽了對不對?」

  大人們完全石化了。

  族長忽然有些不自在,這小姑娘明明年紀還小,說起話來,字字在理,那語氣,那眼神卻像洞悉一切人情世俗的成熟和……狡猾?

  這房家老二不是個沒用的,只是時運不濟,不如賣他個人情,下任族長競爭激烈,自己的兒子想接這位子,房老二未必不是助力。他心中的小算盤打了又打,這一凝神,又接收到房老夫人著急的眼色,揣著那幾張燙手的紙,心中已有了盤算。

  「這些年,物價一年比一年高,你弟兄內院人口都不少,用度花費像水流似的,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弟妹你說如何?」

  「族長您的意思是?」房老太太可沒想到一把火會燒回來,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當壞人,才會委託族長出面處理。

  「要我說這城西的宅子的確是破舊了些,就算修繕,一時也不能住人,鋪子嘛,子越是個文人,經商定不在行,不如就把城南那間占地小些的宅子給他們,那周邊的田產也一併給了,弟妹可同意這決定?」

  房荇聽了實在不滿意,這房府小一輩的,個個穿金戴銀,隨便一根頭釵,隨便溜的鳥,都夠平常人家十天半個月的家用,這會兒卻同他們斤斤計較。

  是其心可誅!

  房老夫人考慮了下,城南的房子地處郊外,那旁邊的田地出產也不多,要拿城裡那些值錢鋪子比,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划算。

  她一直不去看房子越,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爹,您說呢?」房荇轉向父親。

  「咳,我說小孩子家家的,做人不可太貪心。」族長有些怕了這丫頭。

  「就不知道是誰貪心了呢。」給了宅子就比較大方嗎?沒有鋪子營生收入,他們又能坐吃山空多久?

  「你這老匹夫,誰讓你這樣說我女兒的!」房老爹拍桌子了!他不忍了,女兒可是他的,誰都不許說她!

  今日這事誰都知道是他們理虧,因此即使房子越對族長口出不敬,也沒人敢說什麼,畢竟若是捅出去了,他們誰也討不了好。

  「咳,那就……說定……了。」一向被人敬著,尊著,從來沒有誰敢對他橫眉豎眼的老族長嗆著了,這一家子、這一家子……沒一個省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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