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再世為妃 | 上頁 下頁
十二


  房子越有些看癡了眼,不自在的轉頭咳了聲,「那孩子日前不是想要學防身工夫?本來想說我們家不是武將出身,女孩子家動刀動槍的不象話,現下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要是荇兒有工夫防身,起碼不會那麼容易被人擄走,尋常人也不敢打她主意,不如找個懂武的人來……怎麼,夫人不贊成?」

  「多讓幾個人跟著也不是不行,要我說,女孩子還是安分待在家裡,學學刺繡女紅什麼的就好。」

  「還是再問過荇兒的意思,再做決定。」不好強硬的駁了妻子,還是讓女兒自己決定好了。

  和哥哥走在路上的房荇當然無從得知他們出門時,她的人生又有了新變化,她乖乖的聽著房時的叮嚀。

  「待會兒在學舍,別人說什麼都別理知道嗎?」

  幾天時間,河晏的百姓基本上都知道了發生在房荇身上的事情,一時傳說紛耘,女子被強擄,按理來說一生清譽也算是毀了,但房荇不過是個十歲孩童,影響並沒那麼大,再說了,賊人也在審問以後當堂招認,他們的目的是城東姜家的孫少爺,縣令的女兒只是黴星罩頂,被他們捎上而已。

  儘管如此,畢竟是轟動整個縣城的事,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卻是無法避免的了。

  房荇淡淡一笑,「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的日子過得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就好,別人的嘴長在別人身上,我管不著。」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別人的肮髒心思她管不了,也不想管,隨便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流言這種東西是有時效性的,只要過一陣子又有別的事情發生,百姓的談資就會轉移,厚著臉皮忍一忍,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再說這一切都是她無法選擇事情,就算娛樂大眾好了。

  「你這麼懂事,有時哥哥都會覺得虛長於你,我能看明白的事情都沒有你多。」不料妹妹小小年紀竟然想得這麼開,他真的太小看她了。

  「是哥哥疼我,任我胡說八道。」她勾著房時的胳臂,嬌憨的甜甜笑著。

  房存這一出名,行過牌坊,不同年齡的學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對她指指點點,有的一瞧見他們,頭對頭埋著竊竊私語,有向他們問好的學生,有的還很明顯刻意經過她身邊,停下來睇她一眼。

  房時的臉色非常難看,替房荇提著書袋的手冒著青筋。

  房荇一概當作沒聽到,臉上淡淡地,專心的邁著步子,像大人看不懂事的小孩胡鬧,一眼都沒多給。

  房時見她臉上還是素來清淡的模樣,明白她確實沒把這些人當回事,也就放下心裡的大石頭。

  那些人討了無趣,只得散了。這是書院,要在這裡惹事,輕則被斥,重則驅逐,一旦被驅逐,也就和科舉再無機會了,不會有人不知輕重的在這裡生事的。

  進了學舍,房荇照常走到自己靠窗的位子,把書袋裡的習字簿拿出來,在家事先問了哥哥先生佈置下來的功課,知道今天要講的是《論語》學而篇,她從休沐日至今已經缺課了許久,得多溫習幾遍,才能趕上進度。

  她抽出了書本還沒打開,一道女聲就靠了過來,「恭喜啊,平安脫困,房荇,你真的沒事嗎?」

  「你也聽說了?」她淡淡的笑。

  嚴朱的父親是縣衙的主簿,因著和房子越的私人交情,女兒才得到這上學的機會。

  她和房荇一樣是書院少數的姑娘,有張略長的鵝蛋臉,但性子可比房荇活潑許多。

  「怎麼可能不知道,家裡、書院,都沸沸揚揚傳了好幾天,也不知道他們哪來那麼多力氣。」她頗不以為然的哼哼鼻子,和氣質很不同的直接爽利,從不拐彎抹角,是個相處起來很舒服的姑娘。

  房荇笑了笑,不答。

  「我本來要去探望你的,可是我爹娘說你受了驚嚇,還是讓你在家好好休養,你好些天沒來,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好得很,這些天一直窩在家裡,還胖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人,瘦子不明白胖子的苦,我就是那種喝水也胖的體質,昨兒個我娘炸的紅豆團子今天都給你吃吧。」

  嚴朱的帕子裡放了幾塊香噴噴、外表沾了芝麻的團子,只掀開一角,房荇就聞到了焦香味。

  房荇接過來,拿起一個,就咬了一口,紅豆香溢滿口中。「好吃,我娘也給我帶了點心,下課後我們一起吃。」

  嚴朱點點頭,還要說什麼,頭頂卻有一道陰影罩過來,一隻手伴著雨過天青的夏衫入了兩人眼簾,隨著出現的是低沉剛毅的嗓音。

  「這是本公子的位子,走開!」

  房荇和嚴朱齊齊抬起了頭。

  嚴朱一看來人的臉,身子一僵,馬上跑開一小步,但又放心不下坐在位子上的房荇,一張臉青青白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過靠近的氣息本以為房荇會閃躲才是,不料她不為所動,只是微微的皺著兩道細眉,似乎不解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其餘什麼都沒有。

  老實說,房荇一下真的沒認出眼前的少年是誰來,直到看見他眼下那塊還是有點顯眼的黑青才總算慢慢認出人來。

  原來,他就長這個樣子,原來,他也是書院的學生。

  充滿野性的深刻五官,輪廓分明,鴉翼似的睫毛下是一雙修長明亮的眼睛,他恍若是剛剛要展露的錦繡長卷,可是那近乎無情的孤獨感,以致滿身瘡痍的孤傲,為什麼會讓人看著就覺得很心痛?

  那感覺一閃即逝,她迎著的,是直逼著她來,帶著寒氣似的眼眸。

  聞人淩波看見她在辨認自己,他也很大方的讓她去看,但令他不滿的是,她在似乎認出他是誰以後就移開了眼。

  比起前幾天,今天在他眼前的房荇臉蛋白裡透紅,瑩瑩生光,眼珠烏黑,豆腐一樣嫩嫩的小手,整個人柔軟、甜蜜得像一株含苞的花。

  「這位子是你的?」不帶敬稱,很平直的詢問。

  「就是。」

  自從聞人淩波一出現,學舍裡的氣氛就呈現著一種詭異的安靜,所有的眼珠子幾乎都落在他們兩人身上,沒有人敢重重呼吸那麼一下。

  「失禮了。」她的眼睛是低垂的,睫毛細密的覆蓋下,一片淺淡的陰影勾勒在臉龐,雙手很快的收拾起案桌的東西。

  「我幫你拿。」嚴朱是個夠義氣的,就算不敢靠近聞人淩波,卻在房荇起身時接過她手裡的書。

  房荇對著嚴朱柔軟的笑了笑,就這樣安靜無聲的換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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