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再世為妃 | 上頁 下頁
十一


  這些人的目標不是她,就算她跑了,他們也不會一定要追殺她不可。

  她要自保,她要活下去,就算選擇犠牲他也在所不惜。

  這件事,她會一輩子爛在自己肚子裡,一輩子。

  想不到聞人淩波這時走了過來,雙目幽寒。

  「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什麼?」

  「在破廟的時候,你……是不是藏了別的心思?」他的聲音清朗,清寒眸色卻掩在眼底深處。

  「你想聽哪一種回答?」原來瞞不過他啊,真是聰慧,一山還有一山高,她顯然碰見可怕的人了。

  這種人以後一定要離得遠遠地。

  「你說過你的命很值錢,我也說過我的命一樣值錢,我不能讓我的爹娘哥哥為我哭,所以我既然沒有救你的能力,就只能自救……放棄你,自己逃跑,我的確這麼想過。」他讓她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有一種人,無關年齡大小,你在他面前就是說不了假話,她今天遇到了一個。

  聞人淩波一直看著她,看得房荇開始毛骨悚然了起來。

  忽然一道陰影將房荇遮了個嚴嚴實實,是房時。

  兩人對峙,那種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濃厚,就像點著了引信的火藥。

  然而,一隻小手從房時後面伸過來,拉住他的袖筒。「哥,我和這位公子只是說說話,沒事的。」

  「沒什麼好說的!」

  「我和他再說兩句就好。」她保證,在和房時說話的同時,眼角瞥見聞人淩波的嘴角掛著冷笑。

  房時終於讓開一步,就一步。

  「你聽見了,我只能說兩句話。」

  聞人淩波從齒縫擠出話來。「我不喜歡被人家擺一道的感覺。」

  「公子錯了,我什麼事都沒有對你說,對你做。」她可不想因為這樣招來一個小人。

  「以後,別再存有那樣的念頭,最好連想都不要想。」他抿嘴,鎖住她的眼。

  她一窒。

  她從來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上一世甚至懦弱的害自己死於非命……她不一樣了是吧?世間的事,都需要做選擇,這次,她選擇了自私。

  「你欠我一次。」他的聲音沒有溫度,彷佛永遠也溫暖不了。

  話,聽入耳中,像一瓢水,冷冷的,沁人的,入了血管。

  「我知道了,可是我不後悔……」她頓了頓,輕聲說:「對不住。」

  以後也許還會有層出不窮、需要她硬起心腸的事情……她的心會慢慢的,一點點的變乾涸混濁吧,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

  他深深的瞧著房荇,瞧到房時皺眉發火,攔到兩人中間,直接把房荇抱進了馬車內。

  聞人淩波眼神依舊晦暗不明。

  她說對不住嗎?她居然道歉了?

  她怎麼看都不像會隨便向人低頭的人,看起來她今天似乎很累——

  他就這樣微眯著眼,直到房府的馬車消失在轉彎處,這才轉身回頭,上了薑府已經來到且候在一旁的馬車。

  房荇原本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這半天發生了什麼事,便在馬車上細細的叮嚀房時,兩人甚至串供好為什麼會晚歸,只是隨著房子越返家,兄妹倆撒的謊就不攻自破了。

  經過房荇再三保證,杜氏才收起了眼淚,不過房時卻難逃責罰,他被房子越罰寫《魏公碑》三百遍,卻一句反駁也沒有,不用父親責備,他也恨死了自己,是後來房荇一再求情,這才改為抄寫一百遍,但也就這樣了,房子越再也不許女兒討價還價。

  房荇連晚飯也顧不得吃,回了房,脫了鞋就睡下了。

  這一睡便睡了兩日,她吃得下,睡得著,醒著的時候卻不願意多開口,多是倚在床頭發呆。

  平安脫險了,這不是她想要的嗎?有什麼好想的?

  但是,以前十歲的自己完全沒有這年紀被匪人擄過的記憶,為什麼會有這件事發生?以前那一世,沒有聞人淩波這個人,沒有這件事。

  難道她的人生雖然重來一遍,但是命運的分歧點也跟著出現了,也就是說但凡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不見得都會照著既有的軌道進行,那麼別人的命運也會跟著變動嗎?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不,她做了,她重活一遍,就已經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是因為牽一髮而動全身嗎?

  不確定的因素那麼多,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她無意當神,也沒那能耐,但無論命運的手要怎麼推著她走,她也不怕,因為無論如何,他們一家子都得好好的……

  父親來看過她好幾遍,有時候她在睡夢中,有時看她精神不濟也就沒多說,只吩咐杜氏讓房荇休息幾日,也讓房時去書院給妹妹請假,至於杜氏看她一副神魂不屬的樣子,又想到那些驚險場面,二話不說去請了城西的道姑子來收驚,還去大恩寺求了香灰回來。

  房荇看著那碗混著金紙和爐灰的水,看著娘親這幾日憔悴了的眉眼,笑眯眯的接過來,喝了個乾淨,「好了,娘,女兒要去書院了。」

  頹廢這些天也夠了,該做什麼,還是得做不是嗎?

  「什麼?你的身子還沒好,還是多休息幾日吧。」

  房子越聽見動靜,走到門口的腳步轉了回來。「爹贊成你娘的意思,你還是多休憩幾天,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不讀也沒什麼要緊的。」

  「爹,我許多天沒去,課程都落下了,再說,難道只因為走路跌了一跤,就從此不走路了,難道因為不小心被牽扯了,就從此都不出門了?」

  她這番話令房氏夫婦瞠目結舌。

  送房荇和房時出門後,杜氏對著房子越說:「老爺,荇兒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想想她是誰的女兒?她的聰穎像我啊!」房子越與天下偏寵女兒的老爹一個樣,無論阿狗阿貓,自己養的,一定是最好的。

  「老爺倒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杜氏輕輕的笑,眼波如水,清媚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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