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再世為妃 | 上頁 下頁


  「兒子知曉。」

  一出門,套好馬車的羅叔已經等在那,房時先將妹妹抱上車,自己這才上去。

  兩刻鐘後,房家馬車來到縣城最熱鬧的瓦市,他們在「耕硯齋」前讓羅叔停了車,房時和他約好要回家時在馬車驛站見。

  所謂的馬車驛站,有讓人臨時聘雇的馬車、馬匹和車夫,也有當馬車不方便進出時,讓車夫來這裡休憩喝個小酒、填飽肚皮的開放式空地。

  房家馬車也一貫停在那裡。

  兄妹倆的宣紙用量大,上次買的一大摞所剩無幾,所以一進門,房荇就買了一大卷毛邊紙和九宮格,她初學嘛,毛邊紙一面光滑,一面粗糙,都可以拿來用,最划算不過,紫毫小楷也試了好幾枝,最後決定多買兩枝狼毫。

  筆紙都買了,房荇看見「耕硯齋」裡的藏書一小半是笨重的竹簡,一小半是紙冊,書籍種類不算太多,她看上一本《鹿公遊蹤集》和一本《山雜圖考》,前者是本遊記,後者是畫冊,後者的價錢雖然出乎房時意料之外的貴了點,不過他這妹妹很少向他索要什麼,他想也沒多想的就掏錢付賬。

  「這書那麼多字,你看得懂嗎?」房時大約翻了翻那兩本冊子,圖考嘛,是一本時間涵蓋歷代,兼具欣賞和臨摹的畫冊,雖然不是他以為的描花圖樣,但女孩子應該本就是喜歡這些東西的,何況她平常就喜歡塗塗抹抹。

  「裡頭的圖也看著有趣。」她不能說她認得的字已經不少,只要不是太難的字都能理解。

  房時恍然了悟。

  結賬過後,兄妹倆出了「耕硯齋」,房時領著房荇在各家鋪子裡轉悠,經過胭脂鋪子,只見大娘大嬸大姑娘小媳婦擠得滿滿當當,一團團圍著珠花釵子帕子粉盒嘰嘰喳喳,比手畫腳,忙得招呼的夥計應接不暇。

  房時指著那些愛美不分年齡的女人堆。「荇兒想進去瞧瞧嗎?不買珠花,挑幾條你喜歡的緞帶也好。」他一直覺得妹妹打扮太過樸素,她不像一般小姐整天只煩惱著要簪哪根釵子,要穿哪件衣服,她不上學的日子,要不揪著一塊娘給她的布頭作女紅,要不就纏在爹娘跟前裝瘋賣傻,有時候,他還真摸不透這妹子的性格。

  「我還小,那些我還用不著。」她拒絕得很乾脆。

  鋪子裡的絨花、絹花無一不美沒錯,但是她每天除了去書院就是在家裡,何必浪費那些錢。

  面對笑顏如花的房荇,房時只能隨她去。

  看著白花花的日頭,房荇覺得有些熱了,轉眼看見賣涼粉的攤子,她用了哀兵政策,扳著房時的肘,「太陽那麼毒辣,曬到背像著了火似的,哥,那邊有賣涼粉的,我們去嘗嘗?」

  看著她撲閃撲閃的大眼,房時也覺得有些口幹,便點了點頭。

  小販賣的涼粉有兩種口味,一種是鹹的,一種是甜,兄妹倆各點了一種口味,房荇說還可以交換著吃,兩種口味都吃到了,豈不划算?!

  只見那攤主將放在瓷盆子裡冰鎮著的涼粉劃成幾大塊,再切成小塊,灑上一點鹽,澆上醬油、蒜泥、烏醋、麻油,再灑上黃瓜絲、剁碎的香荽、青芹,看在兩個沒有吃早飯就出門的兄妹眼裡,真是食欲大開。

  甜涼粉的材料沒有鹹的那麼多,澆上一瓢野蜂蜜,灑上花生粉和桂花,條條晶瑩如玉,既解暑又好吃。

  房荇一口氣吃了兩大碗。

  「回去鬧肚子我可不管你。」房時沒想到她胃口這麼好,吃完涼粉,嘴裡雖然說是怕她吃壞肚子,卻還是繞到賣焦圈糖包的攤子給她買了好幾個,讓她配著豆汁吃。

  「哥最好了。」

  房時疼愛的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這時,兩人迎面走來好幾個人,「房時,居然是你,你這書呆也會出門轉悠……原來還帶著小妹子啊?」

  「鄭兄、吳兄、陳兄。」房時拱手為禮。這幾人都是書院的同學,家中都是河晏縣頗為知名的富戶,一個家中開有米糧鋪,一個祖輩便以販馬起家,另一個家中開的是成衣鋪,總之都是商戶。

  平常房時與這些人並無來往,書院裡,努力求進的不少,混水摸魚的人也有,這幾人就是少數的那幾個。

  房時本想說打過招呼便要帶著妹妹走人,可惜一下就被攔了下來。

  「房兄,別急著走嘛,吳兄日前得知一處好地方,今日特地要帶我們去開開眼界,一起如何?」

  這些人的品行如何,房時是知道的,他瞅了眼年紀小小的房荇,不願這些人在她面前說出什麼有傷風化、不堪入耳的事情來,便俯身向房荇說:「荇兒在這裡等一下哥哥,我去去就來。」

  「這些人看起來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哥哥趕緊打發了吧。」

  房時一怔,他壓根沒想到妹妹年紀雖小,識人本領居然不弱,遂點點頭,「千萬別亂走,哥一會兒就回。」

  房時同那班人走了,可也沒有走遠,他答應過杜氏會好好照料妹妹,那就絕不可能一個人走開,讓房荇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房荇一個人站在橋頭,因為太陽越來越大就往旁邊挪了兩步,到了陰涼的巷子口,眼珠子到處滴溜的轉,有挑擔的,叫賣的,趕車的,推獨輪車的,牽毛驢的,也有花枝招展的小媳婦和扯著調皮娃兒耳朵的大娘……慢慢便覺得有些無聊了,她悄悄的打了個哈欠,畢竟今天為了要出門,她可是起早了,誰知道嘴還沒闔上她半眯著的眼皮已倏地睜開——

  哎喲,要糟!

  看見不該看的。

  巷子的另一端,有兩個彪形大漢正強行將一個少年拖上馬車,那少年也不是省油的燈,兩腳狠戾的踹著對方,其中有一腳踢到了漢子的子孫袋,只見那漢子痛得齜牙咧嘴,彎腰蹲了下來,可惜,那少年還是被很粗暴的甩進去,砰地很大一聲,巷子另一頭已不是瓦市的範圍,只有稀疏的幾個行人,他們見情況不對飛也似地逃了個乾淨,竟然沒有任何人出來抱不平。

  這世道,果然自掃門前雪的人還是居多。

  這也難怪,人要見義勇為不是不可以,而是先要枰秤自己的斤兩……慢著!這不是重點,她的眼睛對上了什麼?

  她千不該萬不該和某個人的眼神交會了。

  那漢子國字臉上橫著一條長長的疤,她想不著痕跡的將眼神挪開,裝作沒看見,但已經來不及了,那刀疤臉漢子和另外一個看似是頭頭的人嘀咕了兩句,就大步流星的往她這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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