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小鹿吾妻 | 上頁 下頁
六〇


  「就敷衍著吧,家裡好不容易才能過上平順的日子,誰還想去找那些不痛快?」鹿兒回答的很簡單。

  人最現實不過了,從來沒領略過人情冷暖的溫氏是該好好體會一下。

  她的意思老實說和海氏不謀而合。「可她如果往你這裡來?」

  「夫君還在戰場上流血流汗,我又哪來的心思見她?」鹿兒挑了挑眉。

  「對了,你爹讓我告訴你,王爺目前安好,讓你放心。」

  明澹如今在朝堂,朝堂的消息變得非常具有即時性,這也讓她很快就能得到關於官扶邕的消息。

  「我知道了。」這她爹的心意,她十分感謝。

  「這麼大個宅子,你要是覺得無聊,家裡隨時歡迎你回來住。」

  「娘不怕我回去就住下不走了?」「真要這樣,你爹不樂壞了才怪!」

  閒聊了一陣,宇哥兒在奶娘的懷裡睡著了,海氏也起身告辭。「過幾日,得了閑,我再來看你。」

  鹿兒點頭,親自把海氏送出門。

  五個月過去了。

  據說邊疆戰事雖然吃緊,但是官扶邕也不是吃素的,他力挽狂瀾,打了漂亮的一仗,將高車人從一座城池裡趕了出去,並且將他們驅逐到五十裡外的砂礫地。

  但是朝堂的消息因為海氏的頻繁在王府走動,鹿兒不想知道卻也無法避免的知道了更多。

  皇帝病了,接二連三的內憂外患,加上一連串和前朝權貴對抗的你來我往,換來更多的壓力,延年帝受不住重壓,身子垮了,的確在情理之中。

  於是沈皇后趁機崛起,她聯合外戚,一手掌握了大權,如今皇帝臥床,她垂簾聽政,大小官員誰敢有反對的聲浪,在朝堂上銷聲匿跡的速度讓人心驚,官宦群聚的街上,各家府邸在風聲鶴唳的這段期間,只要稍稍一個不注意,隔壁鄰居就有成為空屋的可能,這種剷除異己的手段太過可怕,搞不好下一個就輪到自己,因此,許多敢說敢言的重臣大官,紛紛噤聲,新生崛起的是阿諛拍馬一派,奉臨官氏王朝幾乎要成了沈氏王朝。

  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下,朝中大臣皆小心翼翼,兩家人互通信息能有多低調就多低調,最好關起門來過日子,鹿兒也讓海氏暫時不要再往王府來,真有事,她會派人去通知的。

  海氏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對外聲稱明老夫人人不舒服,閉門謝客,府中需要的供應皆讓人從莊子裡送來,民生必需品則讓信得過的幾戶商家輪流送上門。

  有幾戶見微知著的往來人家也開始學著明府行事,關起門來靜悄悄的過日子,任你朝堂風起雲湧,如果自己的手伸不了那麼長,命沒有那麼硬,便絕不越雷池一步。

  在滿京城都是陰霾,風聲鶴唳的氛圍下,唯一傳來能激勵人心的便是官扶邕率領的大軍完美的驅逐高車軍于姑赤關,勢如破竹的逼迫高車王簽訂了歲貢和互不侵犯的條約,不日將班師回朝,凱旋歸來。

  而這時,京裡已經下了冬日的第一場大雪,眺望所及都是白皚皚的一片,銀裝素裹,美不勝收,而一年又要將盡。

  這回官扶邕出征不像討伐北漠時那樣,行軍的時候還能給自己寫上幾封信,這回,要不是靠著明澹時不時的提供消息,官扶邕幾乎是音訊全無。

  得知官扶邕班師回朝,可鹿兒左等右等,卻等不到大軍歸來的消息。

  她在人前還是平靜淡然的樣子,私下,她卻覺得自己快要得憂鬱症了。

  「官扶邕,你這可惡的王八蛋,你再不回來,老娘就帶著你全部的身家隨便找一個人嫁了!」為了讓自己嚷出氣勢來,她把下巴抬得老高,她不要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焦慮的眼淚,這樣抬著頭,誰也看不到……

  她沒看到院子門口站著,個人,偉岸而挺拔,等她垂下眼睫,一瞬間,她看不清楚那人影,她瘋狂的擦去流到下巴的眼淚,該死、該死,怎麼擦不完?現在不是掉眼淚的時候啊!

  「怎麼變成了哭包?」

  官扶邕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倦,可聽在鹿兒耳中卻是天籟。

  她直接沖過去,撲進官扶邕懷裡,緊緊的,緊緊的不放。

  「我身上髒得很。」他一路快馬加鞭的奔回京,直接騎著馬進了二門,他身上有多髒自己知道。

  「別動,我就要抱著你!」

  官扶邕不動了,他看到鹿兒的身子是顚著的,話聲聽似兇狠,卻帶著顫音,他抬起眼,讓眼底的熱意慢慢退下去,雙臂將鹿兒緊緊的擁住!

  院子裡聽到動靜的丫頭都站著不動,個個拭去了感動的淚,又悄悄的、無聲無息的退下。

  官扶邕比上回去北漠回來更黑了,鬍子拉碴,鼻樑上一條猙獰的傷口幾乎將他的臉一分為二,看得鹿兒怵目驚心又淚眼朦朧。

  她從來都不是愛哭的人,這幾個月似乎將一生的眼淚都流盡了。

  兩人雙眼的情意不知膠著多久,「……我先行趕回來,半夜就得走,明日領著大軍進城。」

  回來看她一眼,知道她平安,就樣就好了。

  「我讓人給你備吃食,你先去洗乾淨了,出來就能吃了。」她沒敢說時間怎麼這麼趕,她只想讓他好好洗個熱水澡,吃點東西,要是能就歇息一下再回去。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些微薄的小事。

  官扶邕去淨室把自己洗乾淨之後,一桌好克化的清粥和開胃的小菜已經等著他。

  他一邊開吃,一邊承受鹿兒探究的眼光。

  「這傷是怎麼弄的?」

  刮乾淨鬍子的他,那道橫著鼻樑過去的傷口更加明顯。

  「小事。」官扶邕眼睛盯著她,收不回來。

  「重要的是你回來了,人回來就好。」鹿兒知道他不想說,也不追究。

  吃過粥,他一路趕著回來,其實是疲累至極,加上看見心愛的人,身體也洗乾淨了,很快便陷入沉睡中。

  鹿兒半夜醒來,手一摸,身邊的枕頭是涼的,看著已經沒有人的床位,她狠狠捏自己的頰,告訴自己官扶邕的回來不是夢,他是真的平安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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