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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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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越根本沒把雷神放在眼裡,從床上躍起,眼中只有嬌怯的夏小圭。 「你不該跑出來的。」 「我還是恨你,可你救了我,你教我怎麼辦?」她完全無法休息,一躺下來合上眼,眼前浮現的全是他的臉,她的小鬍子哥哥的影像卻淡得只剩一層薄霧。 哀傷逼上歐陽越黑漾的瞳孔。「我是歐陽越。」 她一時沒會過意來,怔了怔,才掩口。「連名字都一模一樣!」 「不是一樣,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只不過容貌變了而已。」他不想失去她,即便要他吐露那段晦澀艱難的時光,他也心甘情願。 「我……不懂。」他說的是什麼話,又是他又是我的,語無倫次得一塌糊塗。 他不會倒下時撞壞了頭吧!? 歐陽越不舍地望著她困惑的小臉,他一定要把握摯貴難得的機會把真相說出來,就怕一蹉跎,她便要離他而去。 他不想失去她,就算要他用命來換,他也無怨無悔。 握住她冰冷的柔荑,他悄聲:「來,你摸我這裡。」 夏小圭神情一震,懼色毫不留情地流露出來,小手僵得死緊。 歐陽越無比痛心。「別怕,我的下頷及發線是不是有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什麼?」她感受到他方臉周圍整齊又細密的縫線。 那一凹一凸的感覺由眉心迤逼到整個輪廓,那是一張完全整形過的臉。 要將舊有的面容改頭換面得承受多少痛楚? 「托羅塞葉塔的福,我的臉就是毀在他手上。」歐陽越淡然地道出。 「而且差點沒命。」不知何時捧著花來探病的安東尼杵在門口,恰如其分地點出重點。 「他不是。」夏小圭扇形的黑睫不停眨動。「我百般試探,他總不承認。」 「他不能承認,赤色響尾蛇組織排名第一的殺手已經死于一場爆炸,再復活,誰也不敢保證有多少殺戮會隨之而來。」 「他已經退出江湖,我不懂他為什麼還要回組織去?」有太多事她不明白,今天非追根究底問清楚不可。 「為了你。」 「你說完了啊?」歐陽越朝安東尼一瞥。幹嗎非得把一切都漂白不可? 夏小圭神情複雜地睨了眼歐陽越。「還有?」 「他要你,但給自己定下的先決條件是永遠的金盆洗手,剛好我找上他……」安東尼搖搖頭,是非黑白誰能真正判定呢?「當年,爆炸後,歐陽的傷嚴重得幾乎致命,全身有百分之五十的重度灼傷,宣告他死亡,是逼不得已的措施。為了他的安全,我撒了謊,對不起。」 要一個人承認說謊、道歉並不簡單,出自安東尼的口中更是不同凡響。他是誠心誠意想彌補當初所造成的裂痕。 夏小圭聽得專心異常,她覺得心痛,被澎湃湧上的感情打得無力招架,黑曜石般的眸漸漸染上水波氤氳。 歐陽越停止了呼吸,一顆心傾覆在崩潰邊緣。他合十雙掌的等待,等候定他生死的一字一言。 她掩口,五指加深力道地阻止即將竄出喉嚨的心口的嗚咽。 歐陽越握起雙拳,準備接受她絕塵而去的悲劇。 忽地—— 二話不說的她驚天動地地沖進歐陽越毫無防禦的鞠膛,石破天驚地痛捶他。「你可惡……可惡……」斷線的珠淚嘩啦啦跌落衣襟。 他明白她擔了多少心,受了多少怕?午夜夢回睜眼熬到天光,他可惡透頂啊!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道,一任她發洩到無力,他如獲珍寶地重新納她入懷,柔腸幾要為之寸斷。 「別哭,你哭得我心痛。」 「痛死你最好。」她狠聲,順便把鼻涕黏到他汗衫上。 握住她發紅的手,他柔柔摩挲。「我要真死了,你捨得嗎?」 抬起含淚的水眸,夏小圭高舉有疤的手,無比鄭重。「假使你死了,我會在這裡再劃上一刀,但這次會更深更重,直到能見到你為止。」 「小傻瓜,我不會死的,算命先生說我會活到很老很老。」歐陽越低喟,那失而復得的喜悅由他心靈深處竄起,俾獲得嶄新的生命般雀躍,他歡喜得想詠歎上帝之名了。 「我也要跟你活得一樣久、一樣老。」滿足地偎進他安全的懷抱,她幸福地呢喃。 他們緊密地相擁,羨煞多少人也,這房間再也容不下一粒砂于,安東尼識相地拉著目瞪口呆的雷神走開。 在日暖雲高的日子裡,歐陽越和夏小圭一起回到月光牧場。 他們受到出乎意外的盛大歡迎。 「卡夏爾。」瞪著提搬行李的老管家,歐陽越的怒火逐漸燒旺。 「老爺,卡夏爾阻止不了她們。」那團花蝶似的小姐,只消一人嗲上一句,就夠他吃不完兜著走了,哪來力氣趕人。 「為什麼不用掃把全轟出去。」看那些女人把他的牧場搞成什麼樣子。 「老爺,女士是值得尊重的。」八股的英國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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