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危險家夫 | 上頁 下頁
二十


  「哦……」她一如在夢中。

  關飛天關緊了已經不知道流掉多少水的水龍頭,拿了車鑰匙,上了小貨車,卻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該死的東西,他該死的責任心到底是從哪來的?

  接孩子、接孩子,該死到爆的超爛理由!

  自我厭惡過後,他這才發動引擎,接小孩去了。

  兩個小孩其實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

  關飛天威嚴,平常不苟言笑,可是他卻願意屢次來接送他們,見到他,兄弟倆已經樂到分不清東西南北,當然不會去追問要接他們去哪裡。

  至於關老大,也只對白雪白有問必答,其他人就閃邊去。

  阿宇還是擺著一臉酷樣,當他和關飛天並排坐在駕駛座上,看見這個偉岸的男人一手倚在車窗上,一手輕鬆自若的握著方向盤,一種止不住的渴慕從他的眼睛一閃而過,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失常,他扭過頭看起倒退的街景,就這樣一直到關家。

  兩兄弟進了屋子,只聽見廚房乒乒乓乓的聲音,一時間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呆呆的抱著書包站在客廳中央,直到關飛天進門。

  「怎麼都站在這裡,去洗手吃飯了。」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傭兵,現在帶著兩個嘍囉兵,一樣易如反掌。

  阿宇聽話的帶著小純往裡走,看見擺放在餐桌上的醋酒和大臉盆,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儘管如此,兩兄弟還是乖乖去洗手等吃飯了。

  這期間,廚房裡的聲響一刻都沒停過,關飛天有點忐忑的看了君子遠庖廚的地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邁開腳,隨著兩兄弟的腳步去準備吃飯了。

  當這一大兩小重新回到餐廳時,剛剛還空空如也的大臉盆已裝著七橫八豎的食物,顏色紅咚咚的。

  「阿宇……」嘩啦……小純的口水咻地從齒縫掉了下來,他拉了下阿宇的褲子。「……好大的蝦~~」

  「是螃蟹。」今年都升小三了,怎麼會連蝦子和螃蟹都分不清?阿宇瞅了眼眼巴巴望著食物的弟弟,壓了下他的頭。

  「開飯了,怎麼都站在那邊?」招呼了兩個小的,白雪白沒忘記大只的。「我唯一的拿手菜就是蒸螃蟹,你吃海鮮嗎?」

  「吃。」關飛天拉開椅子坐了進去。

  每個人面前都有幾個碟子。

  姜末、壽司醋與水調勻的酸醋醬,酸酸甜甜,很合小孩子的口味,大人的則是用白醋加蒸螃蟹過濾下來的水調勻,最後加上幾滴酒和醬油、桔醬,就大功告成。

  想不到她這麼講究。

  「你照顧阿宇,小純就交給我。」兩人旁邊各坐一個孩子,剛開始黏著阿宇的小純有些不習慣,不時拿烏黑的眼睛求助的看著哥哥。

  不過等白雪白將螃蟹的螯用刀背給敲裂,挑出整塊雪白的蟹肉往他的盤子裡放時,他已經忘了這些。

  關飛天挑了只大螃蟹,揭開蟹蓋,裡頭滿滿的蟹黃,他往裡頭舀了些醋,「吃吃看。」

  伴著蟹黃吃起來,直到吃飽喝足,阿宇再也沒有第二句話。

  白雪白挑的這些螃蟹大而飽滿,用大量的蔥薑酒下去蒸,香氣四溢,吃在嘴裡好不鮮美。

  「你去哪裡買這麼新鮮的螃蟹?」

  被誇獎,某個女人的尾巴小小的翹起來了一下。「漁市我有熟人,知道我要買,當然是用友情價算給我。」

  「說起來,這裡都是你認識的人。」鄉下人純樸,她又扛著女警的招牌,走到哪只要不是想吃霸王餐,都受歡迎。

  「那當然,我雖然出去周遊列國一陣子,好歹也是半個在地人,人不親土親,鄉親都很賣我面子的。」警察真是個好工作,走到哪沒人敢占她便宜,買東西還有「撒必司」,雖然她只是派出所最小咖的那一個,卻覺得在這裡生活如魚得水,什麼煩惱的事情都沒有。

  「那你爸媽也在這個城市嗎?」以前稱不上認識她,總覺得問了太過逾越,經過這段時間,還是沒聽她說過關於雙親的隻字片語,好的、壞的、甜蜜的回憶或是抱怨都沒有,好像這世間就剩她孤單單的一個人。

  明知道她家的親子關係疏遠,可是她一個女孩子隻身在外,那對父母都不曾擔心過半分嗎?

  「他們已經離婚了,幾年前就又各自嫁娶,我去哪一邊都是多餘的那個。」

  美食能教人愉悅,果然是真的,加上這麼快樂的氣氛,她不想在這節骨眼鑽牛角尖,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拆散一個不幸福的家庭,可以成就兩個美滿的姻緣也沒什麼不好。

  以前覺得不平,是她年紀小。

  但是如今她都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一直活在父母造成的陰影下面,總有一天會窒息。

  她不想走那條絕路。

  「你在這裡永遠不會是外人,永遠不會是多餘的。」關飛天不予置評那一對父母,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是只要一思及她曾經有過的旁徨和孤單,徘徊在已經離異、把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的父母身上,他心裡的不滿與心疼就逐漸增加。

  他很護短又偏心,沒錯,他對自家人向來這樣。

  「謝謝你的安慰,其實我已經很感謝他們沒有在我年幼的時候就各走各的路,他們起碼都忍耐對方直到我能獨立,才去找各自的幸福。」咽下嘴裡的蟹肉,她眼神力求平靜,看著兩個因為他們的談話而臉色變得有點彆扭的孩子,趕緊結束這讓大家都尷尬的話題。

  有些話,還是私下說就好。

  「這樣想就好。」他看見白雪白飛快的看了阿宇一眼,心領神會,用五字箴言結束對話。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吃完後她又給每個人舀上一碗紅糖姜湯,這才讓吃草吃飽的黃牛們各自散去。

  等到她刷洗完那些鍋盤,該上架的上架,烘乾的烘乾,擦乾雙手回到大廳後,卻只見關飛天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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