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萬歲,萬萬歲 | 上頁 下頁
四六


  雪白的魚油錦袍,飄飄如仙,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由骨子裡透出來的尊貴高華讓人禁不住要為之傾倒。

  此時再見萬玄,他身上多了些成熟,可出色的容貌每看一回就令人驚歎一回的感覺還是沒變。

  「冷不冷?我們去那邊坐著聊。」他指著花叢間的石階,那裡既公開又隱密,在眾人的視線裡也不至於空曠得招了涼。

  「公子都把我穿成這樣了,我要是還喊冷,豈不是太沒良心了?」她扯了扯大氅的下擺。

  「我對你這般盡心,不如瓊兒分我一塊布料。」他涎著臉,為著想靠她更近找藉口。

  她坐下,很大方地貢獻出一塊足夠他墊在臀部下的毛料,這件大氅大得足夠包裹兩個她,分一點給他算是投桃報李。

  「多謝瓊兒姑娘。」他謝道。

  她很正經地應了不謝。

  兩人刻意客套了一番都覺得好笑,噗嗤掩嘴笑過之後,那些不算生疏的生疏盡去,一來二去,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曾經相處過的三年默契,愉悅融融,但是落在有心人的眼裡可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不要臉的小蹄子,傷風敗俗又不知羞,我們是好人家的女子,才不像那徐家姑娘的心機那麼重,一個跑到宰輔大公子面前自薦,一個跑出來外面吹風、勾引公子們注意。那些男人為什麼這麼輕易上當,就沒有人慧眼識得我們的美麗和不凡嗎?」

  不遠處那個言語尖酸刻薄的女子有雙極為生動的眼眸,七分容貌三分打扮,也算是個出挑的美人,可惜說話帶刺,言刀語劍的,拉低了給人的好感。

  「就不知那位公子是誰,我跟著姊姊參加過不少高官顯爵家裡的宴會,就是沒看過這人,他未免也長得太好看了。」兩眼冒著火花的小姑娘羞澀又小聲地說道,只要是人都看得出她快要滿出來的傾慕。

  「長得的確是忒好看了,但是問來問去就是沒有人知道他的身分,這名不見經傳的,搞不好只是個好看的繍花枕頭,怕是沒錢沒權、混進來充數的。」美人姑娘這是看不得別人好。

  「沒錢沒權怎麼入得了公主府?」小姑娘比美人姑娘肯動腦筋。

  「阮兒妹妹說得對,我得趕緊讓我娘去打探打探,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來路。」美人姑娘提起裙擺,雖然有些捨不得離開如此養眼的畫面,但只要打探出來,她的機會肯定比旁人多。

  她匆匆撇下小姑娘,往眾夫人聊天談話的暖閣而去。

  果然多幾分年紀,心機就多上幾分。

  徐瓊笑得眼睛眯成了縫,「想不到你這麼搶手,聽起來好像已經是人家姑娘的盤中飧了。」

  那兩位姑娘真是不怕人家聽見她們說話,他們倆坐在這兒幾乎是一字不漏地聽了個清清楚楚。

  「少打趣我,我的眼光有這麼差嗎?一些無聊長舌婦的話何必當真。」風吹過耳,他沒把別人的閒話放在心上,他的心他的眼都在身邊的少女身上。

  嗯,應該怎麼說今天的唐花宴呢?

  只能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來形容。

  隱在曲折回廊處的高樓站著三個人,目光灼灼,眺望的目標有志一同皆是萬花叢中的豆蔻少女和光耀如日的青年。

  那兩人坐在一塊兒有說有笑的,令人看了移不開眼,不得不讃歎郎才女貌,匹配如金童玉女。

  「鄴兒,我爹和那姑娘都說了些什麼?我這些年耳朵不好了,你說給娘聽聽。」拄著龍頭拐杖的萬要兒心急得很。

  鄴兒的爹說偷聽人家說話就得選隱蔽的處所,她都說別挑這間這麼遠的屋子,她只能看清究竟卻聽不著聲音,哪裡好了?

  萬要兒的長子甯鄴這一聽可不對勁了,囁囁地看著父親道:「爹,娘這是怎麼了?」

  「別驚訝,你娘的身子骨好得很,只是你沒發現你那外祖父和十五殿下,甚至皇帝陛下都有著一家人的臉孔?」

  個中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甯缺只見聰敏的兒子眼珠瞠大,喃喃低語道:「娘堅持非要在這隆冬辦宴會,勞師動眾的還硬要上樓來看個究竟,莫非就是為了那人?」

  這麼反常的娘,他看了都捏了把冷汗。

  「什麼勞師動眾?什麼那人?你這不肖子,替你外祖辦點事敢喊勞累?」萬要兒舉起拐杖竟然就想對著兒子敲下去。

  八百年不曾被娘親叱喝過的寧鄴,看著那把龍頭拐杖,抱住頭喊了聲爹。

  他娘的那把龍頭拐杖是先先帝御賜之物,打死人不用償命的,娘從小對他就嚴厲,但也不曾拿這拐杖打他,這回竟因為他不著邊際的兩句話而動怒。

  娘說那人是外祖父,那可是大創朝的開國皇帝啊,都作古多少年了。娘雖然任性,但是爹理性謙和啊,爹愛娘卻不可能和娘一塊胡鬧,這也就是說,花叢中的那青年真有可能是……

  不,打死他都不信!

  「我就說了別跟他講,他就是個死腦筋。」萬要兒啐了丈夫。

  「娘,您是不是想念外祖父他老人家了?改明兒個,兒子陪您去皇陵瞧瞧,可好?」

  「笨小子。」

  「娘,兒子的意思是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那位公子說真的是和十五殿下長得很像,但嚴格說起來也只有七八成像罷了。」那麼離奇巧合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他拒絕相信。

  呸,到底是誰肖誰!

  「駙馬,想不到我生了塊木頭。罰你兒子去跪祠堂,好好溫習溫習他外祖的容貌——慢著,我爹還活得好好的,駙馬,祠堂裡的祖先牌位可得撤下來,要不然就不象話了。」萬要兒也不和兒子置氣了,祠堂裡的肖像牌位更重要。

  寧鄴大大籲了一口長長的氣,娘這會兒是忘了他了,阿彌陀佛,但同時又把眼光投向那一男一女,眼底倶是深思。

  這種玄乎玄乎的事,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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