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溫柔貝勒靚刺客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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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磊好不容易放鬆的眉霎時又重聚起來,衛寇在他的眼光下仿佛再死了一次。「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我連你究竟是蔥是蒜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聽?」 「衛寇就有資格聽?」他的聲調聽不出平仄,感覺不出話中語意。 「當然!至少我知道他的名字。」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他又問。 「別當我是神算子鬼穀子或未卜先知的賴布衣,我不會預測你的名字;更何況你又不是天王偶像劉德華或郭富城,誰認得你!」他以為他是誰?哼! 衛寇輕輕扯了她的手臂,眼底有一絲焦灼。「映心姑娘,不可得寸進尺。」 蘇映心抿抿唇,接受他的勸,畢竟在這她不熟悉的世界裡還是得稍加收斂,步步為營,別囂張過了頭才是。眼前這男子看來頗有來頭,連衛寇都束手旁立,而他卻大咧咧地端座椅中,搞不好是衛寇的主子哩! 「叫我佟磊吧!」他說。 佟磊?「你是佟家寨的……」 「總瓢把子!」回答的是衛寇。 「聽起來像落草為寇的強盜。」蘇映心脫口而出。 「映心姑娘!」衛寇驚呼。 她覺得自己所言甚是,沒有說錯話。「你不要大驚小怪的,佟磊自己一句抗議的話都不提,你幹麼老當傳聲筒,難不成你是他肚裡的蛔蟲?」 衛寇閉嘴,揚眉、瞪眼、尷尬之餘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她到底知不知道所謂的「總瓢把子」代表什麼意義? 「還有呀!」她肚子裡還有一堆疑問。「佟磊是漢人的名字吧?中國人古代姓量稀少,在宋之前僅有數百姓而已,元明之後,因外族大量漢化,使得姓量急遽增加到五千多姓,而大姓多見於宋朝之前,元明之後增加的則屬於稀有姓氏。拿衛寇來說,他是以國為姓;而你的『佟』則以邑地封屬為姓。但是他系綸巾,寬袍大袖綰博帶,是明朝人的打扮;而你呢,一身滿清的長袍馬褂,又留辮子,連眼珠還帶著天空的藍綠,因此,可以確定你是女真人,所以,除了漢名之外,該還有女真名吧?」 中國人姓氏特性,來源極其複雜,一般人除有興趣追溯至族譜外,甚少會鑽研到深奧的來源去,因為那屬於專業、專門研究的領域,蘇映心說出這番話來只是順口謅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已。她絕沒想到等她回過神來,凝然看見的是兩張花崗大理石雕刻出來的臉,連眼神也如出一轍。雖然古人曾云:女子無才便是德。 但,不可能見多識廣的女人就該承受這種被視為異端的眼光吧!難道,他們改名換姓是因為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才得遠避至滴翠峽這終年見不著陽光的地方? 她愈想心愈寒,該死!都怪自己太逞口舌之利,挖了別人瘡疤而不自覺,還洋洋得意呢!這下子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不成!不成!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年代裡,死得這般窩囊,這般撲朔,門都沒有! 她發現自己的唇無聲地蠕動,已是好一會兒之後的事。她絕不能夾著尾巴逃走,她沒有理由心虛,該心虛的是他們。「我說錯了什麼?或是誤打誤撞了什麼?」 佟磊以十分謹慎的視線,冷漠而生疏地凝視她的臉。「你明知故問,別有用心!」 「你指控別人向來都只靠一張嘴是嗎?『明知故問。別有用心』?我看是你心裡有鬼!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坦蕩蕩,有什麼事不能攤在太陽底下講的?我不是你的僕傭,沒義務接受你苛刻的言論,我講求實事求是,眼見為憑!真倒黴,糊裡糊塗掉到古代來,還不幸遇見你們這些老古董,真』衰『啊!」 佟磊靜靜聽完她的話,臉色像被塗了一層鐵青的色彩一樣難看透頂。「你再出言不遜,我會派人帶你洗嘴巴去的。」 「你瞧!動不動只會拿權力勢力壓迫人,你或許有錢有勢,在權利的範疇內我比不上你,但是,在身為人的立足點上,人人是平等的。」她嚷嚷道。 他挑眉,滿是不可思議,半晌才嘲諷地說:「憑你,跟我要求『平等』?」 蘇映心從來都不是什麼女性主義的高唱者,她主張的男女平等不在於口頭無謂的呐喊實踐,而是落實于生活和男人起頭于平起平坐自在的方式,她要的是發乎於真心的真平等,而要求真平等的女人必須要有實力去爭取自己想要、想求的生活或東西;她一直以這樣的期許,這樣的步調自在地生活,而且樂在其中。可是沒想到這套適用於二十一世紀男女生活遊戲的規章,移植到十七、八世紀居然被棄如敝履,任她再好的脾氣也忍受不住了。 沖到桌前,蘇映心橫過桌子將兩隻纖白的手掌貼在桌面,滔滔不絕地說:「佟先生,我很抱歉未經同意佔據了這個女人的身體而且住進貴寨,但是這些不是憑我的意志力可以控制的,你看不起我要求的平等我也不會非難於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如果你願意開誠佈公告訴我,這個與你同住在一幢屋簷下的古素靚小姐到底是怎麼得罪你的,我會非常樂意洗耳恭聽;當然,我也不會教你吃虧,我會全盤告訴你一九九五年的世界是怎麼一個樣子。第二,請你繼續視而不見,當作我從不曾在你面前出現,我也壓根兒沒見過你,你放我自生自滅,直到我找到辦法擺脫這副軀殼,回到屬於我的一九九五去,OK?」 第四章 言訖,她對他揚揚嬌俏可愛的臉。 他圓睜著兩隻眼睛,不敢相信有人敢這樣同他講話! 只見她昂首闊步,自在從容地離開兩個呆若木雞的男人。 「你就眼睜睜放她走了?」衛寇依舊瞪著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喃喃問道。 「為什麼不?你不也希望我這麼做嗎?」佟磊的視線仍然越過衛寇的肩,落在屋外的某個點。 衛寇搖搖頭,像要搖掉煩人的事一樣,一屁股坐到了佟磊的對面。「她那臉氣急敗壞的樣子,真是兇悍!」 佟磊的聲音很輕,很堅定,但是帶著一抹令人難以察覺的疲憊。「她完全不是我認識一年的古素靚,她真的不是『她』?」 「看來,你被她難倒了?」 「別打哈哈,你不也一樣沒她的轍?」 衛寇逃避似地指了指桌幾上空無一物的碟盤。「怎麼回事?你哪來這麼好的胃口?」 「還不是那女人的傑作,她說她叫什麼?蘇映心?」 佟磊將右臂橫亙在桌面上,原本像片葉岩似的臉又多了一絲波瀾。 「蘇映心,又叫心心或心兒。」衛寇可把蘇映心對他說過的話牢牢記住了。 「心兒?」佟磊重複低語,這次連眼睛也流閃過笑意。 他那一閃即逝的感情沒有逃過衛寇睿智圓慧的眼睛。「在她捅了你一刀之後,我以為你會將她逐出佟家寨,結果你沒有,而這會兒,她又莫名其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你打算如何處置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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