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溫柔貝勒靚刺客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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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冷。 一定又是胡惠玲忘了將室內空調設定在自動調溫那一格,要不然她怎麼會愈來愈覺得冷不可遏?她想伸腳踢,踢醒睡在上鋪的胡惠玲去關冷氣,但卻動彈不得,無能為力。 那冷,像附骨之蛆,從空氣中的每個角落穿滲她的毛細孔,沁進她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頭,就算將身軀弓成了蝦米,將柔氈卷成了壽司,依然消除不了一絲寒意。 瑟瑟縮縮,最後疲倦征服寒冷,她進人了半睡半夢的渾噩中,那渾噩裡,一片驚呼呐喊,血肉橫飛……夢魘一步步逼近,前是追兵,後無退路的她只能周旋在夢的邊緣飛奔狂吼,吼出了彷徨失據,吼出了冷汗淋漓。 她的手倏地伸出被面撈捉拉扯,如溺水之人渴求一片浮木,失措之際,她抓牢了什麼溫暖的東西,那物體被她憑空嵌制的刹那,有一度像失溫的氈氈一樣,變得其硬如石,但爾後又恢復了溫暖。她喜歡那溫暖,不禁把臉頰貼熨上去,那股溫暖的氣息似乎瞭解她的冷,並沒有離去,她最後的知覺在感受到整間屋子如同添加了烘烘的暖爐,再也不覺得冷,催眠的困意便陣陣襲來,終於將她的意識放逐於無濤無波的夢寐裡…… 遽然清醒,在周遭的暖意退卻,薄冷的空氣浸涼了她曝露在外的皮膚後。她想霍然坐立,但,即使意識明白,全身卻不對勁,她活躍如昔的腦神經中樞下達的指令無法驅使身體遲鈍而沒有反應的器官,那種格格不入,靈魂與身體隸屬不同兩個人的恐慌和剝離感讓她心懷無名恐懼。 「搞什麼鬼,會有這種遭遇!」她兀自歎道。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額際細沁汗珠,五官四肢漸漸恢復了知覺。喔!老天,那股身體像修復的電腦的正常感覺真好。 下了床,她不由一愣,昨夜雖倦極而眠,但記得不曾將床畔的紗幔放下呀,而地板上,還有一隻僅餘灰燼的火盆。 她靈光乍現。 這一切,一定是衛寇替她張羅的,他真體貼,待會兒非去謝謝他不可。 噢!他實在心細,連盥洗台前的臉盆都打滿了水。 潦草地洗了把臉,隨手抓起梳粧檯前的鬃毛流,卻怎麼也梳不好那頭原本黑亮及地,如今卻打結參差、亂如獅子的頭髮。她使勁一梳,頓時牽扯了頭皮,痛得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甩掉梳子。她開始翻箱倒櫃找剪刀,實在不願每天花上許多時間去伺候那頭不聽話的頭髮,誰耐煩留那曳地又難整理的大麻煩!她喜歡簡單利落的短髮,像以前的自己一樣。 真奇怪,這麼大的屋子裡居然找不到一把她需要的剪刀。 適時地,像回應她的疑問似,她肚子咕嚕地猛烈作響。難怪覺得餓,昨天一天除了在書房狼吞虎嚥一些糕點外,她連水也沒喝到一杯。 望著叫聲愈來愈激烈的小腹,蘇映心無暇再顧及頭髮的問題,推開房門,依著昨日殘留的印象又來到那放滿點心的書房。 說「求生」是人類的本能,絲毫沒錯,這趟她可一點也沒迷路,正確無誤,而且動作迅速地找到那門扉仍舊緊闔的書房。 她推開兩扇精雕的木門,瞬間卻驚見一個背對她的人影正猶豫地僵杵在書桌及座椅中。 「嗨!衛寇?」蘇映心一半驚喜一半懷疑。 那人一語不發,依然面向屋內。 蘇映心來不及攏上房門,三兩步便繞到那人面前。 這一瞧,差點瞧直了眼…… 哇!他相貌堂堂,高峻驃勇,具有儕輩超群,不戰屈人的深沉威儀,儘管身上穿著金色錦袍,脖頸垂著紫貂毛皮,戴著點綴綠寶石的涼帽,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卻掩飾不了自己所挾帶的危險,他身上散發的陰冷氣氛令人膽戰心驚。如果他生在九〇年代,包准是個顛倒眾生的酷哥。 他的臉是僵硬,眉是緊鎖的,雙手反剪在後。 他的穿著打扮有別于衛寇。衛寇的穿著屬於明朝,這個人紮辮又戴涼帽,是純清朝,女真人的打扮。那一副凜冽冷然的氣度,好似非常難以招惹。看他的不自在神情,職位大概介於衛寇與佟家寨主人之間,難道他也是混進來找東西吃的?可是他又穿得一身輝煌。 「喂!你肚子也餓了嗎?」民以食為天,在食物面前,人人皆平等。 那男人仍是不語,緊繃蓄勢的身體一動也不動。 「咦?你不能說話?啞巴嗎?」太可惜了,長得如人中之龍的外表。 「不是。」終於,他從喉嚨銼出濃濁的聲音。 「會說話嘛!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衛寇你偷偷跑進來吃東西的事,因為我也是。」她沒半點不好意思,大咧咧地坐到那張仍舊擺滿精緻小點的雕花木桌前。 那滿桌的各式點心更勝昨日。 她吞了吞口水,只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響從她肚裡傳出。 眼前有個初次謀面的人,但她實在無暇顧及,便向他辯白似地說道:「對不起,我真的餓慘了……」 「餓慘了?」他蹙緊濃黑的眉,瞪著她亂七八糟的頭髮和一塌糊塗的衣著,表情活像見了鬼。 她瞥見他仍無同坐吃食的意向,便不客氣地端起一盤杏仁果,悉數倒進肚子,又掃著一碟桃仁的同時,她口齒不清地摘咕道:「這佟家寨的主人肯定是個小氣鬼,吝嗇巴拉的,所有吃的東西都這麼小小一碟,連塞牙縫都不夠!他有能力蓋這幢美倫美奐的佟家寨,卻捨不得讓客人吃飽肚子。喂!你見過他嗎?我想他一定是個又老又禿頭而且滿臉老人斑和皺紋的老頭子。」她極力編派他的長相。 那男人瞪大銅眼,看著她風捲殘雲地吃光十二碟點心。「誰?你說誰?」他懷疑地問道。 蘇映心輕哼。顯然這男子有顆和外表不同的漿糊腦袋,從頭到尾只會像和聲蟲似地說話,而且沒一句連貫。 她翻了翻白眼。「我說,這佟家寨的主人!」 他那木然的臉有了些許波動,像憋住笑意不肯輕泄一樣。「老頭?有皺紋和老人斑?又禿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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