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雙瞳國師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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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只人回來,更帶回了一車車的賞賜,綾羅綢緞、金銀珠寶。 那些幫忙搬運的小兵說了,龍心大悅的皇帝不只頒給了他國師的封號,還賜了許多獎賞,更屬意將他留在宮中長住,恩寵正隆,前途不可限量…… 汝鴉聽著聽著也覺得與有榮焉,趕緊掏出銀子打賞那些士兵。 遣走了那些人,好不容易還來一片寧靜。 「無瑾大人、無瑾大人?」哪有人一回來就往屋裡躲的啊。 敲他房門喚人,屋裡一片黝黑,什麼回應也沒有。 她推門進去,四處瞧瞧,他平常放漁具的竹簍和釣竿都不見了。 看來他真的很不喜歡皇宮…… 她不明白,這些年他替皇帝老爺辦事不都好好的嗎?難道這個中還有什麼她下明白的曲折? 想起他方才進屋時殺氣騰騰的眼神和複雜的表情……她沒見過這樣的他。 現在都夜禁時間了,這人回來衣服也沒換就從後門出去了嗎? 所謂的夜禁,便是一更敲暮鐘,三更敲晨鐘,中間的時段,所有百姓不許在街上遊蕩,違者要受笞刑。 實在放不下心,汝鴉跟了出去。 她沒什麼信心能找到他,但這附近就那麼一條溪流,先找就是了。 可說是附近,路途卻超乎她想像的遠,走著走著她腳下的繡花鞋沾了露水,濕了腳板,就連裙擺也無可避免的在腳踩處黏來黏去,萬分不便。 不過當她走近岸邊、拂開擋人的樹枝後,一輪月光還有坐在草叢裡的他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她眼前,釣竿則被他隨意的放在一邊。 汝鴉沒敢向前。 這夜色太靜了,靜得連她的心跳都那麼清晰。 看著他孤獨的背影,她慢慢的移動到能看得見他側面的地方。 那清涼的眸子裡沒有熱度、沒有感情……她開始後悔了,不應該跟著來的。 他其實是內心很冷漠的人吧?看似好相處,但卻從來不談自己、不談家人,也不談撫養他長大的道觀師父。他對不相干的人事物毫不關心,一個人可以不言不語的過上一整天。 汝鴉心裡明白,他要是沒有她也能過得很好,但她卻不敢問自己,要是沒有了他會怎樣,能不能一個人過…… 她知道每多明白他內心一分,她的心就好像多一分不再屬於自已。 但這樣是不對的。她不能因為人家施捨給她溫暖就無恥的對人家生出好感,這樣太卑鄙了。 「你怎麼來了?」晁無瑾聽見草叢發出窸窣聲,一回頭,真的是她。 「家裡很久沒魚吃了,我來盯牢你有沒有專心釣魚好加菜。」她胡亂的擦著紅眼眶,拼命眨眼,不想讓他發現自己莫名的傷感。 掀開遮住她半個人的樹枝,他拍拍草地示意她坐下,——邊說:「我請你吃魚吧。但先決條件是你得陪著我,看看魚兒們肯不肯上鉤。」 「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你?」 「要不要來比賽看誰先釣到魚?」她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在我老家,我可是摸魚的高手。」 晁無瑾笑了,「你啊,根本是得寸進尺。」 他隨手削下一根樹枝,去掉樹葉,系上繩線,一枝釣竿就完成了。 「拿去吧,這是你的了。」 她接過來,笑彎了一雙眼。 不問他進宮去的時候遭遇到什麼,不問他一切他不想說的,她不聰明也不是解語花,只是連自己的事都無能為力了,朝堂的事又怎會是她一個小小女子能懂的?夢遠-書城 她唯一能給的,只有盡可能的陪伴。 半晌過後,魚兒們依然都沒動靜。 汝鴉瞪得兩艱發酸,心裡有點挫敗。看來釣魚也是門學問。 她瞅了眼晁無瑾清冷的面容,故作輕快的說:「我來吹個小曲好了。」 他那副失神放空的模樣讓她心痛,覺得他隨時會消失,她得做點什麼來抓住他。 「你?」他留在遠方的視線慢慢挪了回來,看向她。 「少看不起人了,我好歹也有一兩項才藝可以見人。」她只要和他在一起,臉皮就仿佛經過千錘百鏈,連城牆也自歎弗如。 「太難聽的話,我可是隨時會喊停。」 「要說洗耳恭聽。」 「我洗耳恭聽。」他也太好商量了吧? 汝鴉摘了兩片樹葉用衣襟抹乾淨,放在唇邊試了幾次音後,輕輕地吹起來。 葉笛聲靜靜的傳了出去。 樹葉算不上什麼好樂器,不過那悠悠的樂音仍舊勾住了晁無瑾游離的思緒,他專注的聽完了整首小曲。 「是出自詩經的蒹葭啊。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涸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眼中有淡笑,溫熱的手拉過她一繒垂胸的長髮。 她怔怔地望著他。 「鴉兒,你有心儀的人嗎?」這首曲子表現情懷難訴,人心如同兩岸,迂回曲折,苦苦相望,不知何時才能到達彼岸的心情。她有心上人了嗎? 「哪有,我可是剛剛拿到放妻書的人啊,哪敢隨便去玷污別人?我是因為這首曲子很優美,想你聽了心情會比較好才吹的。這樣你心情有好一點了嗎?這可是我最拿手的絕活了。」她心跳了好大一下,連忙用力捏自己的大腿。 她沒有洩露任何不該有的情緒吧?他心情已經夠糟,她就別再添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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