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是誰撿到我的心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倒是渡邊圭吾,他在這非常時期表現了最佳的風度,他默默守在流淚的瀧宮戀身邊,給她精神上的支持,雖然瀧宮戀根本不睬他。

  此時,所有參與議事的人全抬起頭,看著梳洗打扮過的瀧宮戀。

  一套米色輕磅牛仔服飾,足蹬走遠路的布鞋,登山背包、登山帽,一身要出遠門的輕便打扮。

  照顧她的天香百合和渡邊圭吾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他們臉上那顯然已經放棄的表情是說服不了後的無奈神色。

  她未語淚先流,眼底卻湧流著美麗的堅韌:「我決定自己去找羿郎。」

  反對的聲浪排山倒海而來,在座的人全揚著不贊同的眼光。

  相信就是三歲小孩也會投一票反對的。就憑瀧宮戀娉娉婷婷的弱柳姿態,別說離家一天,就半個小時都有迷路之虞。

  她的纖質被這票男人歸為不宜受風吹雨打之流,沒人敢答應讓她出門。

  「如果我繼續待在這裡,我會死。」她的語中帶著輕顫。

  這屋子的每樣東西都充滿著他們共同的記憶,睹物思人,太痛苦了,與其漫無止境地等待一個不知道的結果,不如自己起身去找。

  是她該回應樓羿感情的時候了,雖然天老爺選擇了一種最差勁的方式,可也因為這樣,她才真正完全明白自己的心。

  沒有樓羿的日子她一天都活不下去,他的遽然消失像兩顆倚偎的靈魂被硬生生剝離,她在滴血,那痛,錐心刺骨,失去他,她的生命也沒有了意義。

  他曾尋她千載,那麼,這回換她來,她一定要找到他,就算最後一口氣終息,矢志不改。

  「你不能走!樓羿不在,你就是我的責任。」牧師走了出來,肅穆的臉一片迷亂。

  「我不要再變成任何人的責任,你們都是好人,別讓我這樣微不足道的女子拖累了你們,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負累,讓我做我自己,決定我要走的方向,是苦是累都讓我自己承擔,求求你們。」她雙掌貼膝,美麗的秀髮因為彎曲的幅度而直瀉到地。

  她真心誠意地請求。

  屋內一片岑寂,就連光影也踮著腳溜過窗櫺,頭都不敢探。

  瀧宮戀在鄭重表白後仍得不到回應,她不氣餒,這樣的反應早在她意料中。

  一把剪刀不知何時握在她纖纖素手中,眾人見狀都是一凜。

  「別想不開!」

  「別輕舉妄動!」

  所有的聲音更加強了她的決心,只見銀光一閃,在大家的驚呼歎息聲中,瀧宮戀那頭美如絲緞的長髮頓時成了無主黑瀑,以絕斷的姿勢落了一地。

  惋惜、不解都不足以描繪男人們的心情,縷縷的歎息聲幾乎可以銜接成一列火車那麼長。

  三千青絲一斷,表示她難以扭轉的決心。

  「多謝照顧!」深深一揖到地,她背起行囊,抬頭挺胸,走進陽光裡,她穩穩跨出尋夫第一步。

  長途飛機在炙熱的晴空飛抵北京機場。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瀧宮戀意外地受到熱烈的歡迎照顧。

  她每到一處,包括飯店、餐廳、火車、飛機都有人替她打點好一切,就等著她的到來。

  即使不向櫃檯人員打聽誰替她安排了這一切,瀧宮戀也可以想像得到該是她大伯,也就是牧師的主意。

  她無從想像赤色響尾蛇組織的力量竟是如此無遠弗屆。

  離開日本,頭一站她就選擇了中國,詩人那濃濃的書卷氣還有一起失蹤的官凝燕,甚至她的「女兒」都是中國人,理所當然地,她便朝著東方走。

  她不想永遠做溫室裡的花,那許多特意的安排只會讓她更留戀有人照顧的日子,她需要的是獨立的磨練,那樣才能有信心走向未來漫漫的旅程。

  在拒絕飯店的接機後,她搭上計程車離開熱鬧滾滾的機場。

  而她在失去行蹤和拒絕旅店的行為,很快便傳達到日本。

  牧師接到傳真後,悵然一歎:「真不該委任那些豬頭的,一群辦事不力的人。」他一頭烏雲,一堆接踵而來的事搞得一向脾氣平和的他焦頭爛額,負面情緒正在逐步升高中。

  瀧宮戀要出一丁點事,他只好提頭見自己的弟弟去。

  安東尼瞥了躁性已起的牧師一眼,沉聲道:「有許多事是天註定,半點不由人的,盡了力就好,不要太苛求自己。」

  「那女孩,出乎我意外地獨立,我真小看她了。」安東尼的話有股神奇的安撫作用,牧師的浮躁被壓抑了下來。

  「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快手的事還沒解決,詩人也出事!」專程由香港飛來的國師一籲三歎。

  「組織很久沒那麼熱鬧過,而且,我也很慶倖你們很有夥伴兄弟情。」愈來愈見人昧的安東尼露出神秘的微笑。

  「艾曼狄帕瑪先生!」訝色浮在眾人臉上。

  隔山觀虎鬥,袖手旁觀的意味太濃了。他們從來抓不到這少年領袖的想法,這回也是一頭露水。

  安東尼笑得更燦爛了,他低頭看了下表,而後昂然起身。

  「吃飯時間到了,我該回去,要不然若襄會找人的。」

  亂無頭緒的事連線頭都還摸不著,主事者卻要安之若素地打退堂鼓,一群男子漢都露出了被嚇到的神色。

  「少爺!」銀翼忍不住喊了聲。

  安東尼碧綠的瞳眸迅速滑過一抹興味。

  所謂「引蛇出洞」,他目標中冬眠的蛇終於也吭聲了。

  他揚睫示意銀翼發話。

  銀翼的勇氣在接收到安東尼深奧若海的眼光時告罄:「我想……大家都走不開……不如屬下……屬下願意負起保護瀧宮小姐的責任,護送她找到樓先生為止。」

  安東尼噙起頑皮的笑:「我記得你是我的私人侍衛,什麼時候變成樓羿的?就算要你守護別人,那個『別人』也該是若襄而不是瀧宮小姐,不是嗎?」

  他輕易堵住銀翼本就笨拙的口舌,只見銀翼猛眨眼,恨不得替自己的嘴巴縫上拉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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