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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你做戶口調查啊,你離他遠一點!」

  氣氛緊繃了起來,感覺他若再問下去,她仿佛就要一口氣咬死他似的。她這邊行不通,那麼……「小朋友,我們聊聊?」

  「我不是小朋友,我有名有姓,看起來我姐姐不太喜歡你,所以,我們也沒什麼好聊的。」淺夏不敢說自己在看一面鏡子,眼前的男人儀錶整潔卻冷冽異常,渾身上下沒一點人味,只能說看見這個看起來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男人,就像看到二十幾年後的自己。

  薩克莞爾。這孩子講話的調調和小琪一模一樣,有趣。

  「這些東西你拿去,我跟淺夏要回家了。」把買好的那些東西塞給他,皮琪拉拉著淺夏的手轉身就想走。

  「你小叔叔跟小嬸嬸都是亞洲人,生得出綠眼珠的孩子嗎?」薩克不指望她會有響應,真要有,她應該會賞他一爪子。

  就在這瞬間,剛剛去買冰的同學不知道從那裡鑽出來,手肘往淺夏的身上撞了撞,擠眉弄眼地道「淺夏,他們是你爸媽吧!你們一家三口,尤其是你長得跟你老爸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啊。」

  人家說飯可以偷吃,孩子不能偷生,這下被「贓」到了吧。

  在不安寧的夢裡翻來覆去,醒過來的時候比睡前更加疲倦,看看時鐘,淩晨時分。

  皮琪拉翻過身,花了一個小時思前想後,想她跟薩克從十四歲認識到現在的情景,那些過往像走馬燈掠過她腦海,接著她又花了兩個小時想起今晚淺夏跟薩科見了面的驚心場面。說驚心,好像就只有她一人,她以為自己非要坦然受死不可了。後來薩克送他們到家門口,什麼都沒問地走了。

  至於淺夏,也只淡淡地問了一句,「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得到答案,就進自己的房間去了。

  就這樣。沒錯,就這樣。留下她這個做賊心虛的。氣啊,這樣雲淡風輕有什麼不好?她為什麼要睡不著?

  淩晨六點,她睜著熊貓眼起床,換上運動服,想說去跑跑步,多少能提神醒腦一點。晨跑對她來說,屬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行為,譬如前天吃了大餐,那麼今兒個她就會出去跑一跑流流汗,但要是店裡晚上生意太忙,若人太多,她就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當然啦,她所謂的自然醒前提是要湊巧碰到星期假日不上班,才有這麼優渥的享受。

  下了樓,穿好布鞋,不意碰到正從冰箱拿了牛奶出來的淺夏。

  「你這麼早起來做什麼?」賴床是淺夏最孩子氣的一面,要是沒人去催促他,那天他可以賴到中午起來吃飯,然後再睡回籠覺。

  他常說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其實就算他書讀得順利,腦子反應靈敏些,跳級升學樣樣都領先在同儕前,但是對她來說,淺夏就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我跟小四他們約了一早去打籃球。」咕嚕咕嚕把牛奶灌進肚子,留下兩撇白鬍子,看見皮琪拉找紙巾的動作,他很自然地用衣袖把牛奶漬擦了。

  「不是有衛生紙嗎?衣服弄髒了很難洗耶。」

  「反正打球也會流滿身汗,衣服都是要洗的,沒關係啦。」他這種大而化之的個性不知道遺傳了誰。

  兩人一起出了門。

  「我走了」他揮手。

  「淺夏?」她叫住他。

  「嗯?」

  「關於昨天,你都沒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他轉了轉靈活的眼珠,好似恍然大悟地道「你說那個叫薩克的男人嗎?」

  他摸透了皮琪拉的個性,知道她藏不住心事一定會問,所以不論有什麼問題,等她來問就對了。

  「我是想知道你對他有什麼想法嗎?」

  「姐想要我對他有什麼想法?他對我有什麼意義嗎?」

  皮琪拉被他問得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就不要問了,這樣怎麼接話啊?她笨蛋。

  看她無辜臉上那兩個黑眼圈,淺夏不再繞圈圈。「我上網Google過他。」

  「什麼意思?」

  「我把他的名字當成關鍵詞搜索,關於他的所有信息,總共有七十五萬九千零三十一條,他在美國是個大人物,呼風喚雨,是個手眼通天的人。」說到這裡,他的眼睛散發出水晶般的光彩。

  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新聞對他的評語好壞參半,但是論起他在商場上的功過,推崇的人稱讚他是舉世無雙的偉大企業家。一個人要被稱作偉大,除了死後被追贈之外,活生生的人,那份能幹、氣度和胸懷一定是絕無僅有的了。

  難怪這孩子昨天問了薩克的名字,原來背後是有小動作的。

  「你不問我們怎麼認識的?」

  「好吧,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是我的親生爸爸?」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應該是,不過,他還是想聽一下他的姐姐媽媽怎麼說。

  「你你你……你你你……」她差點窒息,這孩子老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如果你不想說,我也可以當做不知道。」他無所謂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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