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錢途似錦下堂妻 | 上頁 下頁
三八


  第一代大東開朝帝王便師從連家高祖,深受帝王賞識與重用,連彼岸的祖父連東天更是先帝還在潛邸時的太子太傅兼文華殿大學士,又兼吏兵二部尚書,而現任的連家家主,眼下剛過不惑年紀,卻已經官居戶部尚書,可惜的是家族後輩只有嫡子連彼岸最為突出,十歲以神童之姿中秀才,十二歲高中解元,就在滿京城以為他有可能摘下三元及第殊榮,成為科舉史上少數的絕無僅有時,他卻放棄了殿試,不再往仕途上更進一步。

  新帝登基後,身為太子伴讀的他被視為太淵帝的左臂右膀,雖然只掛名一個從三品散階中議大夫的閒職,但是卻能不經召喚面見聖上,朝臣議事他也能旁聽左右,聖眷隆重。

  若非他推辭不受,品階絕非如此而已。

  樂家想巴結他都來不及了,家裡要是隨便一個姑娘能攀上這棵大樹,那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誰知道他油鹽不進,不告而別也就算了,還留下百兩紋銀當作宿資,擺明瞭只把樂府當成客棧,不想與之有任何干係。

  這回為什麼不請自來?

  連彼岸全然不埋會樂老太太的弦外之音,說話仍舊簡潔,「她,我的。」

  樂老太太還在思考他這句話,程氏卻忍不住了。「她嫁不嫁可不是少君您說了算的。」

  一個上有祖父母,下有爹娘的,甚至還有她這大伯母在的人,哪輪得到別人置喙。

  她心裡也有一肚子盤算,這位連少君出身不凡,哪裡能讓樂不染這小賤人占了便宜,只有她的女兒才配得上這樣頂尖的人家。

  「我的。」連彼岸才不管她說什麼,仍是這兩個字。

  「男未婚,女未嫁,她怎麼就成了你的,除非——」程氏拉長了聲音,表情是曖昧不明的若有所指。「你們在外頭有什墜不可告人的私情了?」

  程氏笑得掩嘴,這與人私通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連彼岸一翻掌心,便要朝著程氏搧去,然而他的胳膊卻叫樂不染按住,他感覺到她手心裡的溫度和安撫,本來摑向程氏的掌風改了方向,一下拍在桌子上。

  客廳的桌子是紅木雕實花的,被他一掌拍下,變成了齏粉,剩下的一半桌面砰然倒地,桌面的東西也碎了一地。

  每個人都變了臉色,只有樂不染動也不動,始終按著連彼岸。

  程氏臉色變了好幾變,頓時成了鵪鶉。

  倚老賣老的樂林氏出聲打圓場。「少君口口聲聲說我們家四丫頭是你的,她年紀輕不懂事,少君出身大家,男女大防也不懂嗎?這樣的事情哪能掛嘴邊到處嚷嚷,得有真憑實據,少君不知道吧,我這孫女是被夫家攆回來的棄婦,破鞋一隻,哪能入得了少君您的眼?」

  連彼岸怒火中燒,一想到她是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心裡就有殺了這一家人的衝動,他笑得如同殺神再現。「我瞧你活了一把年紀也就是個是非不分的,我要讓樂伯佘休了你,你不也是只老破鞋!」

  樂林氏正在慢條斯理的喝茶,聞言,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不少茶水滑進喉嚨,嗆得她咳嗽不已,她驕橫了一輩子,現在卻被人用言語這般糟蹋,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丫頭婆子紛紛過來幫她拍背順氣。

  她被噎得死去活來,差點翻了白眼,但是又不能真的昏倒了事,在昏和不昏之間,那白眼翻得可辛苦了,「你……你你……你……」

  她的聲音驚得都變了調,媳婦和丫鬟婆子都過去攙扶、拿水、順氣,廳裡亂成了一團。

  樂不染也沒想到連彼岸的毒牙這般兇猛,還能把老太太氣翻了,頓時愣在當場,眼底慢慢的露出少許的笑意。

  「少君,」楊氏微顫的出聲,這人再可怕,她也得問上一問。「您的意思是要娶小女嗎?」

  「你能作主?」

  「我是她娘。」

  「是的,我欲聘她為妻。」

  「這事……少君家裡可知道?同意嗎?」在權力面前,他們只是單薄的商戶人家,他來頭甚大,要是家裡不同意,女兒不又成了整個平遙縣的笑話?

  連彼岸面對楊氏的目光,「家裡有祖父、兩位叔叔,我的親事只需要稟給祖父知道,其他人無權置喙。」

  楊氏聽著,心裡覺得這聽起來不錯,家中人口不複雜,連老太爺是一家之主,就算是叔叔,還真管不到他的親事,只是,「少君,那您的父母呢?」

  連彼岸的面色如常,聲音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對。「他們都已經去世了。」

  楊氏很是遲疑,「少君這樣的年紀……可曾婚配,可有通房小妾?要是過門會不會薄待染姐兒?」

  楊氏不傻,這個家沒她插手的分,且她也是看透了,這一大家子各有各的盤算心思,沒有一個把他們三房當回事,她再不站出來替女兒盤算,女兒又會像上回那樣,隨便被當成物品送了出去。

  當初她要是勇敢一點,像現在這樣站出來替女兒說話,女兒又怎麼會落得棄婦的下場?都是她的錯,害慘了女兒,害好好的一個孩子名聲帶了污點,這孩子還有大把的人生要過啊。

  雖然不知道女兒在外這些日子是如何遇上這男子的,可他毫無懼色的扞衛女兒,連那麼悖禮的話都敢出口,把老太太氣得七竅生煙,這樣的男人要是心裡沒有染姐兒又怎麼會站出來?

  老實講,她是泥人,只要日子過得去,也沒什麼太大的想望,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自嫁進樂家她便不受重視,娘家小門小戶,她連一點底氣也不敢有,到處陪小心,公婆妯娌人家想要什麼,她連聲不都不敢說出口,就怕婆家的人不喜歡她,可到頭來,無論她陪了多少小心,甚至女兒也賠上了,婆母還是不喜歡她。

  她自忖要是不替女兒爭取這一把,女兒怕是永遠都會跟她離心,再也不稀罕她這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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