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錢途似錦下堂妻 | 上頁 下頁
一四


  哇,二十七個字,沒想到這人也能一口氣說上這麼長的話,其實不只有她哇而已,康泰也掉了下巴。

  少君被什麼附了身?他跟著少君幾乎半輩子,他可以用他康泰的人格保證,少君說過的話,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個字,這回破了紀錄,老太爺要是知道不知會做何感想?

  「放翁寫一幅字需要多久時間?」

  「我還沒答應要寫。」任何能賺錢的機會她都不想放過,只是她原先的計畫中,並沒有打算頻繁的推出放翁的作品,再來,這人實在又呆又萌又逗,她忍不住想逗逗他,就算不能逗他笑,惹急了也好,總而言之,她就想看他除了面癱之外的表情。

  連彼岸望著她,看出少女眼底戲弄的碎光。

  他手一招。

  康泰過來,雙手奉上一小雕花匣子。「姑娘,這是訂金,大面額五千兩銀票,三日後來取書法,再奉上五千兩,可行?」

  樂不染只瞄了匣子一眼,這是改拿銀子當攻勢,拿錢砸她?

  嗯,砸得真好!她喜歡。

  「我被夫家休離,你稱呼我樂娘子便是。」在外頭走動多了,知曉外頭對女子的諸多不公,尤其一個被夫家休棄不要的業婦,要不是衆家給了她一塊可以庇護的屋瓦,她可能被排擠、欺負的更嚴重。

  光憑她一人之力是改變不了封建社會的男尊女卑,要在這女子地位低下的時代生活下去,只能護好自己,隨波逐。

  棄婦難聽嗎?

  這並不是沒有選擇的選擇,沒有選擇的選擇,從來都不是選擇。

  比起寸步難行的閨閣淑女,對她來說,已婚身分方便行事多了。

  連彼岸臉上原本淡淡示威的意味並不明顯,儘管只是一眼,但樂不染看得出來,他這拿銀子打人臉的奸計,非常的恰到好處,因為她吃這套。

  只是當他聽見樂不染要人家稱呼她樂娘子的時候,像是想到什麼,臉上微微閃過一種不知所以的情緒。

  樂不染覺得這會兒他看起來倒像個人了。

  他抱拳,莫名堅持自己堅持的。「就請樂姑娘臨摹一篇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帖。」天下人皆知,他那三朝元老的祖父對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情有獨鍾,幾乎到了惜之如命的地步,尋常物件再難討好,他這一趟出來辦差,來回費去時間頗多,眼看祖父的七十大壽在即,從那幅《天上人間圖》得到了靈感,若是能順道帶回壽禮,書法與畫作聯璧,挨的罵應該會少一點吧。

  樂不染一心撲在生意上頭,沒去注意連彼岸對她的稱呼。

  重金必有要求,要求必然刁鑽,就知道銀子不好賺,尤其這麼爽快拿出大筆銀子來的人,這不是挖了個大坑等著她呢。

  這世間,那些個文人雅士,高官權貴,誰不知道王羲之手書的真跡已隨唐太宗葬于墓中,後人能看到的全是摹本,這些摹本裡又以唐朝馮承素的「神龍本」最令人稱道。

  「神龍」是唐中宗的年號,摹本上也有年號小印真跡得名,被認為是馮承素奉聖旨于蘭亭集序真跡上所摹,應該是最接近真跡的摹本。

  這完全就是一種沒魚暇也好的心態。

  現今的人很難想像真跡的字有多美,美到使一代君王迷戀至此,甚至要帶進墓裡去,永絕于世,其實這所謂的「天下第一行書」其實是篇王羲之酒後的草稿,總計三百二十四個字,只是這位書聖酒醒後,曾經試圖把原文重寫好幾回,只可惜都沒有在蘭亭集會時寫得好,又因為唐太宗李世民對王羲之如癡如醉的迷戀,那時的長安城一夜間就冒出成千上萬的王字真跡,外地的收藏也如潮水般的湧向京城,幾位老臣為了監定真偽爭得面紅耳赤,最後也只能一網打盡,全部獻給了李世民。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不論時代走到哪裡,這樣的人不管世代如何更迭,只有多沒有少過。

  李世民把王羲之捧為千古一帖,這故事,樂不染從她祖父口中聽了又聽,有一天,祖父酒興倚賴,喝的微醺,神神秘秘的從保險櫃裡拿出層層包裹的東西來,是一疊分層疊放,比保護什麼古玩奇珍、國家寶藏還要慎重的石刻摹拓本。

  祖父説,那便是王羲之的神品「蘭亭集序」的石刻華拓本,雖是石刻華拓本卻是真跡。

  她從來不會質疑祖父的話,祖父從不護她,祖父對王羲之的喜愛,要她來說並不亞于唐太宗,癡迷程度甚至將蘭亭集序的每個字,勾、撤、捺,翻來獲去研究個徹強。

  這幾片薄薄的石刻拓本,是祖父年輕時,去古玩市場時買回來的,除了她,就連她的爸爸都不知道祖父有那麼件寶貝。

  「看在公子的誠意上,我多問一句,不知公子要的是馮承素的神龍摹本還是王羲之的真跡摹本?」樂不染眼色清明,十分的淡定。

  康泰聽得一頭霧水,但連彼岸倒是聽出她的話中有話。

  「王羲之的真跡摹本?」馮承素的神龍摹本已經夠逼真的了,莫非?

  「不論是馮承素抑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由放翁來寫就只能是摹本。」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若是王羲之的真跡摹本,價格上又要往上提一提,更重要的,收禮的人要是不滿意,我保證將銀子全數退還。」

  這不怕吹破了牛皮?

  樂不染淡定得很,可連彼岸卻淡定不起來了。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樂不染,這是第一回,他看不透一個女子。

  樂不染才把窗戶關上,就聽到門板剝啄聲。

  「不染妹妹,我可以進來嗎?」是勺娘帶著試探又微揚的聲音。

  「勺娘姊進來吧。」樂不染一點睡意也無,心裡正盤算著有筆大進帳後可以撒開手腳做點什麼,對她來說,銀子放著就是放著,也不會生出錢子錢孫來,再多也沒用。

  所以,投資就變得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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