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錢途似錦下堂妻 | 上頁 下頁
一二


  柴子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鬆懈,低頭將桌面上的雜貨分門別類,分送到了柴王氏和勺娘共同的主屋,最後珍重的抱著新褥子和文房四寶進了自己的房間。

  滿天星夜,皓白的上弦月光似有若無的照進樂不染的房間,映得滿室清亮。

  新被子、新涼蓆,她洗了渾身舒暢的熱水澡,身上也一身的新,對於她每天都要洗澡沐浴這件事,勺娘一開始是有些微詞的,畢竟,柳巷的水井是公用的,想用水,就得去到大雜院的廣場去提,不說來來去去的功夫,燒水還要費柴火,所以,柴家人忙碌了一天,頂多就泡個腳,洗把臉,隔個兩天,擦個身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偏偏身為寄居米蟲的樂不染沒半點自知,天天要洗澡,這不惹人白眼?

  她能理解勺娘的辛苦,男人在外頭打拚,看人眼色不容易,可女子守在家裡也沒輕鬆多少,家裡庶務多如牛毛,誰活著都不是容易的事。

  她今日給的生活費裡,多少有些貼補勺娘的味道,至於勺娘體不體會得到,這就不管了。

  掛好了蚊帳,房屋角落還點了艾草驅蚊,艾煙嫋嫋,今晚應該可以睡一個穿過來後沒有蚊蟲叮咬的好覺吧。

  她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討厭蛇和睡不好,睡不好,是女人美容的大敵,樂不染心想,改明兒個一定要問一下柴子哥這附近哪裡有藿香、香茅、薰衣草、薄荷還是菖蒲、夜來香這類能防蚊子侵擾的植物,要是能在屋子前後種上一圈,既能享受沁人肺腑的花香,還能防蟲,一舉數得。

  再置口大水缸,缸裡養青蛙,蚊子貪陰涼,一飛近就成了青娃的口中餐,嗯,不壞……是啊,人只要肯努力,日子又能壞到哪裡去?

  再壞,還—壞過一周前的那個十四歲就被安排嫁人,還嫁了個糟老頭,玩絕食玩掉小命的樂不染嗎?

  但是沒有原主,又哪來的自己?

  她不是什麼胸中有丘壑的君子,也沒想過要做什麼頂天立地的人物,最好能當個混吃等死碌碌無為、肆意安為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人,但是這種事說起來容易,要是沒有大把的銀錢來鋪墊,難道和白開水過日子?這是想醉也鮮不起來吧?

  所以在這之前,她得先設法找到立足點,腳根站穩了,再談其他……放翁嗎?不是替她賺到了第一桶金?

  她並沒有打算密集的利用放翁來牟利,她一個什麼靠山都沒有的小女子,久久推出一幅畫,激不起什麼浪花,人家不會注意,也不會說什麼,可出頭鳥就不然了,在這沒有著作權,沒有出版法,沒有人權的地方,什麼都沒有的人,安分守己,謹小慎微,才是王道。

  她胡思亂想,想得昏昏欲睡。

  喀。

  有什麼砸中窗子的聲音。

  眼中的睡意頓時褪得一乾二淨,她儘量不弄出聲響的翻身坐起,悄悄的穿上鞋子,手往枕下摸去——

  她的危機意識很強,在這龍蛇混雜的城西柳巷,她從來不會以為上有片瓦,下有門板就能防得住有心人,權貴人家有的是護院家丁看門,柴家可是連條狗也沒有,沒有自保能力,天真只信朝廷的治安是沒有用的,沒看見所有的影片警察都是在片尾最後才姍姍來遲的嗎?

  她就這樣坐著,久到已經開始懷疑人生,喀地,第二塊石頭這回打中窗櫺。

  「屋內的姑娘,可否請出來一見?」中低音,陌生男子的聲音。

  「我說不行,你就走人嗎?」說見就見,你是誰?

  外頭靜了一下。

  「除非姑娘想驚醒屋子裡所有的人。」這回,換了一把更加低沉,甚至魔魅,帶著不容拒絕的聲音。

  樂不染一凜,來人居然有兩個?

  她飛快的把自己這些天的行為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想不出來自己哪裡有出格的行為招人注目了?

  母湯啊。

  自己這距離美貌有八千萬光年的臉蛋,營養不良的小身板,應該不會有人看上眼,更不可能是為了財,她出門穿的可都是勺娘的舊衣服,飛快過濾種種不可能,她也不囉唆,刷地打開了窗戶。

  窗,小得很,只夠她露出小半身。

  §第四章 與神秘公子的交易

  月色清明,照在窄小的庭院裡,奇異的彷佛給所有的東西都打上了一層白霜,包括那個一半浸潤在夜色裡的男人。

  說也奇怪,明明光線沒有好到足夠看清這個人的五官容貌,他光站在那裡,但樂不染就沒能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到貌似長隨的另一人身上。

  「如果翻牆只是為了要問路,出了巷子口,左轉第一條街直走,右邊數過來第一家是裡正的家,不客氣,不送!」兩個眼生的大男人「迷路」迷到姑娘家的小偏房來,到底是真心迷路還是蓄意迷路?有待商榷。

  所以,對他們客氣,真沒那必要。

  「要不是知道你住在這,誰耐煩沒事翻牆玩?」在康泰眼裡,敢對他家少君不敬的人,這世上是不存在的,要不早翹了辮子,要不沒出生,這姑娘到底是沒眼光,還是無知者無畏?

  樂不染眼神戒備,手往放在袖子的匕首摸去。

  果然是沖著她來的。

  那日她出了如海居,第一站便去了打鐵鋪,精鋼的匕首不同於一般鐵器,這把刀就花了她二十兩銀子。

  「我數到三,你再不走人,我就要喊了,到時候你也別想落著什麼好。」她的習慣向來是從最壞的惡意揣測一件事,況且夜半出沒的,能是什麼正經的善良之輩?

  康泰還想說話,卻讓連彼岸一個眼神喝止。

  他走向前兩步,黑髮、黑袍,雙腿勁實修長,他立在月光下,明明月光那般的亮,可他的眸卻仍像是沉在黑夜裡,望不盡的冷漠,和看不透的孤冷,如同天邊最冷例的一顆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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