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千歲守護神 | 上頁 下頁
一九


  他見不得她受一點屈辱,莫非,他記得的是她之前「多此一舉」的「極救」,這會兒替她出頭,為的是情義上的回報而已?

  是的,一定是如此。

  他輕輕抖掉了她的碰觸,一縷指風如刀般劃過去,那些人的膀子仍舊完好無缺的留在他們身上,不見任何損傷或是血跡,只有他們自己才會知道,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可能靠一雙臂做任何事。

  廢人不需要完好的四肢,看在陰曹不欲殺生的分上,他還給他們留下雙腿,已經很仁慈了。

  陰曹不得不承認,要是沒有始,這回她別想全身而退,所以對他「法外開恩」的行為,她睜隻眼閉隻眼的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惡人,是需要受點教訓的。

  始玄黑色的寬袍大袖又往陰曹一揮,將她包裹住,往自己懷裡一帶,無聲無息,瞬間消失。

  這是頭一遭陰曹這麼靠近一個男人的胸膛,他很冷,比寒冰都要冷,靠著他就跟抱著一塊冰沒兩樣。

  這一刻既短暫又漫長,她正想拉開兩人的距離,不然她也要凍成冰塊了,卻已經回到了自己家裡,沒有二話,她又像沙包般的被扔擲在貴妃榻上。

  陰曹摸著屁股,想罵髒話。

  這個男人委實太過粗魯了,剛剛對他「英雄救美」的一丁點好印象全沒了,對他這老喜歡把人當沙包丟的行為十分的不贊同,至於她家什麼時候多了個黃花梨木嵌螺細龍遊鳳戲的貴妃榻,陰曹選擇漠視。

  她現在終於明白,這個始就是個享受慣了的妖,吃穿用度,除了講究還是講究,不是她們這種平民能企及的。

  但是她不羡慕,生為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上輩子積了德的,這一世活得恣意快活是他們應得的,像她,上輩子肯定沒積過什麼好陰德,這輩子貧窮坎坷如影隨形,可她四肢健全,只要她願意打拼努力,何愁過不上小康而能吃飽穿暖的日子?

  她這輩子只想和三花神婆相依為命,沒道理她這麼認真,連想替神婆養老這點心願都做不到。

  「我雖然不是什麼易碎物品,但是至少你可以輕輕的把我放下來,我對你的感激之情會放在心裡更久一點的。」

  被拐著彎指責的男人看著這個敢反駁他又一臉無所畏懼的女子,冷哼了下,「我這是在告訴你,我只要遲上那麼一步,沉進池子裡去的人可就不是那三個雜碎了。」

  陰曹噎住,臉色有些雜然,她從來都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始說的話有理。「你救了我,我還沒向你道謝,是我失禮了。」

  她福了福身子,規矩的施了個禮,一點錯也沒有。

  救命大恩,可大可小,但受人點滴,必要湧泉以報,這是神婆從小教她的道理。

  要是沒有他,自己可能連晚上的月娘都看不到了,遑論再見到神婆。

  始對她無可挑剔的禮倒沒說什麼,但是他直覺地對陰曹的出身懷疑了一把。

  「以後別去上那什麼工了,一堆男人,你一個女子混在其中,不像話!」

  他可是要先聲明,他沒那大把的閒時間整日跟在陰曹身邊,今日會去探班,不過是閑極無聊,想說去看看一個弱女子究竟有什麼短工可以做。

  沒想到去到那裡的時候,正好聽到那幾個不成器的公子哥正在說陰曹奪了師尊對他們的喜愛,商量著要如何給陰曹一點苦頭吃,讓她知道先來後到的道理。

  也幸好是讓他碰上了,今日他要沒有心血來潮,她就要吃大虧了。

  「師父說要教我繪圖,我不想放棄,有了一技之長,我就能活得更有底氣,我需要銀子,我需要這個技能。」

  她想抬頭挺胸做人,今日雖然畫線條畫到手到現在還在抖,但是她不想放棄。

  她其實是恨自己的,她不像那些心靈手巧的姑娘,進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那些煮飯繡花她只學了點皮毛,所以想當廚娘還是繡娘養活自己是不靠譜的事,最終也只能劍走偏鋒,去給人家當假孝子,混一口飯吃。

  師父沒有嫌棄她什麼都不會,所以,除非師父嫌她資質魯鈍,不讓她學下去了,否則她絕對不會主動離開的。

  還有,這個家一下子多了三口人,加上她,四張嘴巴要吃喝,嗯……好吧,始不必她擔心,無塵只要隨便出去繞一圈就有收不完的禮物,小飛是紙剪出來的式神,吃飽對他來說也只是好奇多過需要。

  說起來,她家裡的男人都沒她什麼事,她還是只需要把自己的肚皮管好就行了。

  始耐心聽完陰曹非要往是城去不可的理由,像是聽到什麼匪夷所思的事,他的瞳色有些深,往裡瞧卻瞧不出情緒。

  陰曹不知道他真的苦惱了一下。

  他生來便富貴至極,從來不曾為食物煩惱過,至多,想想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要怎麼揮霍才好,最可惜的就是阿房宮直到他的皇朝滅了還未竣工。

  「銀子?只要你說一聲,我有得是,你想要金山還是銀海?」那些東西也不過是他一個指甲片兒。

  陰曹睜著極亮的眼睛,笑著對始伸出十指,有些自得。「你瞧,我有健康的身體,健全的雙手和腦子,我現在雖然窮苦,但是只要我努力,誰敢斷言我以後不會成功,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那些金山銀海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不要。」

  被拒絕了。

  他眼沉得厲害,好像第一次認識陰曹,他重新細細的打量著她,認真執著的眼神,望著你的時候好像你便是她一生嚮往的所在,就算明知道她嚮往的是那些俗物,但是那眼裡的感情太濃烈,也就算想嘲笑她淺薄都做不出來。

  倘若她用這樣的眼神對著男人,他相信這世間沒有哪個男人能逃過。

  她一步一步用她自己的方法往前走,不求助,不喊苦,反觀他這個式神,別說她主動使喚他做事,連叫過他一次都設有,遇了難,還是沒想到強大無比的他的存在,就好像……好像壓根忘記她擁有這麼個大妖式神。

  他不爽了,他的存在感這麼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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