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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她有心裡準備這三樣東西不會便宜,但是為了能吃上熱騰騰的炒菜,不會穿皺得像鹹菜的衣物,再貴也值得。

  「這熨斗恐怕要請小娘子繪個圖樣給我看,我還真的不曾打過這東西。」

  「可以,」姜淩波把圖樣畫在鐵匠百般搜尋才找來的紙頭上,「把炭先燒紅了,再往這後面的小洞裡一塊塊丟下去,然後就可以燙衣服了。」

  「老天,我那婆娘要是看見這個不鬧得我灰頭土臉要上一把才怪!」鐵匠讚歎不已,成品還沒打出來就能想像會在坊間,甚至那些勳貴之家的後院裡激起多大的迴響,貴人可比他們這些平民要注重體面多了。

  這一想,不禁熱血沸騰,他資質平凡,動腦筋的事情不行,只能靠一把力氣混飯吃,要是、要是……要是他能拿到這位小娘子許可,打造這種叫熨斗的東西出去賣……

  面色黝黑的漢子興奮得臉紅了。

  他的想法不難猜,姜淩波也不囉唆。「只要老闆打造出來的東西讓小女子滿意,太太如果喜歡,多打造兩隻也沒什麼不行的。」

  有些懼內疼老婆的漢子咧著嘴笑,耳根有些紅。「她跟著我半輩子,替我生兒育女,我卻沒能送過她什麼……」

  姜淩波心想,原來鐵匠看似粗莽,卻是個難得的好男兒呢。

  「小娘子既然如此大方,我也不能讓人笑我吝嗇,熨斗這樣東西我不能收小娘子你的錢,鐵鍋就拿你材料費,六百錢就好了。」

  姜淩波也不扭捏,笑吟吟的福了福。「那就多謝您了。」

  淩波離開冶鐵鋪又去了不少地方,她一口氣替家裡人各買了羊骨柄、豬鬃毛的牙刷,這古代沒有牙醫,以前經濟不允許,現下手上有錢了,好好保護一嘴牙的重要事哪能落下?再則做素包子的餡料自然也不能少,還有教學要用的茶餅和一應器具……今天是得充當一回散財童子了。

  不過投資是為了更好的回報,就算花再多錢也不心疼。

  心下篤定,她這錢也就花得更加肆無忌憚了。

  當小包子手捏兩個色彩鮮豔奪目的捏面人喜孜孜回到家時,尤三娘和阿奴已經回來,吃了姜淩波留在灶上的麵條,又歇了幾個時辰了。

  「這是什麼,讓姨姨瞧瞧。」

  「是娘在廟門口給善兒捏的面人,說讓善兒擺在床頭瞧著玩的!」

  跑了一下午,小東西的包子臉紅灩灩的,十分招人,尤三娘不由得母性大發,摸了又摸。

  「他一身汗臭熏人得很,你還抱他。」姜淩波說得清淡。

  「我這不是在給他擦汗。」被軟綿綿叫了姨姨的人乾脆把娃兒圈在懷裡抱著。

  至於阿奴,萬事以姜淩波為先,忙著幫她從輪椅卸下茶餅、風爐、小鍋釜和麵粉等一應食材。

  她像忙碌的小蜜蜂,卸下所有事物,卷高了袖子打水來,舀起鍋灶裡的熱水,投了巾子在試好的溫水的盆子裡,擰乾了替姜淩波拭汗,茶水也沒落下,直到一切覺得穩妥才束手站到一旁去。

  誰知姜淩波一反手就攥緊了她,「一塊坐著,有事同你們說。」

  「娘子說,阿奴會聽。」

  「不想我重複就過來一道坐下。」

  這個實心眼又本分忠厚的丫頭,深得姜淩波看重和信任。

  阿奴羞澀的拉了拉辮子,露出小小白白的白牙,她太知道娘子說一不二的性子,溫馴的落坐一旁。

  尤三娘也給小包子喂了水,瞧了眼姜淩波買回來那些事物,「有事就說,我們都聽著呢。」

  「今天鋪子還忙得過來吧?」

  「阿奴是個得用的,雖然剛開始有些不上手,很快就摸索出來,再多個幾日,你啊,就被淘汰啦,留在家帶孩子好了。」尤三娘滿臉堆笑,顯見對阿奴這幫手是滿意到極點。

  「鋪子的生意一直都不壞,就是礙於地方太小,尤姊,咱們不如把鋪子整修擴大,專營餛飩也能炒菜吃,再請幾個人來幫忙,姊姊,你覺得如何?」

  「主意是好主意,不過這得花多少錢?不說我們家沒這筆錢,蓋飯館要找地、要請木工匠和泥水匠,飯館蓋好了,還要廚子夥計,再說炒菜……那是什麼?丫頭,你的心會不會太大了?」掌著家中錢糧,尤三娘很是知道家裡最近在吃食用度上寬裕了許多,但是像這類大筆金額的開銷還是真的談不上。

  也許是她對姜淩波瞭解的還不夠深刻,不知道姜淩波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錢,我有,至於炒菜嘛,趕明兒個鐵鍋送來,姊姊就知道用鐵鍋炒出來的菜有多香,燉出來的肉有多好吃了!」鍋子還能煎上她想念已久的魚,紅燒魚、砂鍋魚頭……

  簡直太幸福了。

  更重要的,餛飩鋪子是她和尤三娘安身立命、挺直腰杆的根本,既然想站穩腳步,那唯有做大一途。

  「你去訂了鐵鍋?」慢著,這不是最重要的重點,「你的錢是打哪來的?」

  她不是不知道姜淩波手上有些小錢,姜淩波也從來沒瞞過她,但是這兩日看她大手大腳的花錢,錢財容易去,也不見她有什麼額外的進賬啊?!

  姜淩波也不隱瞞,把璽王爺上門的事情撿重要的說了個大概。

  「四十金,就為了學煎茶?」她扶額。

  尤三娘很難理解那些皇家子弟們的想法,莫非是對妹妹有了別樣心思?但是她隨即抹掉這想法,別說妹妹的夫婿還在不在,她身邊可是有個小包子,有哪戶好人家會看上一個身邊帶著拖油瓶的寡婦?再說要她委身做人家的妾?就她那性子怕也是不屑的。

  所以准是她想歪,想偏了。

  「如何,這飯館可蓋得起來?」

  姜淩波不貪心,酒樓看似比飯館高上一個層級,但是沒有背後勢力撐腰,人家來鬧場你拿什麼去處理?官家衙門來白吃白喝你有靠山嗎?那些明明暗暗的勢力年節要不要送禮打通關?她們就幾個女人家,胳臂沒人家粗,嗓門沒人家大,到時候別說賺錢,應付接踵而來的麻煩就夠人頭痛的了,遑論做生意。

  何況酒樓不供酒叫什麼酒樓,有酒必然容易生事,與其如此,不如退一步,單純賣吃食就好。

  「還是把錢存著吧。」尤三娘仔細的琢磨了又琢磨,覺得也不是不可行,但是天性中的保守卻也冒出來,錢存著,多有安全感。

  「這事不急著下定論,姊姊慢慢想。」她招呼著阿奴往廚房去了。

  尤三娘玩著小包子的胖手,心卻逐漸飛得遠了,天昊皇朝地廣人稀,蓋個房子不是太艱困的事,可這事對一個只求有口熱飯吃的她來說卻是想也不敢想的,如今這夢想有人捧到眼前來了,她接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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