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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胥勖朱顏改,鬢毛催,幾許白絲添上,看見主人喜出望外。

  「這些年,辛勞你了。」

  他由南到北,出關外到大漠,越敦煌經絲路,去到天山盡頭,買了貨船往東走,進行以物易物的貿易,設立據點,以東士的草藥、珍珠換取沒藥『香料』、烏木、象牙,載著豐碩的成果沿著海岸,繞了一圈回來。

  放心的出外經年,不管胥勖的能力怎樣,莊裡需要一個可以替他分勞的人,這些年獨當一面的歷練下來,訓練應該很夠了。

  「爺,您回來得好,胥勖好想您。」胥勖語帶哽咽,他肩上的重擔可以卸下了。

  真正接過生意才知道有多不容易,人,沒有八面玲瓏,就千萬別蹚生意這渾水,他頭頂上的白,都是因為這樣而來。

  這些年親身磨練下來,對爺驚人的工作能力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回來不是為了看你這張苦瓜臉,把不必要的眼淚收起來。」看到這麼婆媽的胥勖,回家的感覺也真實了起來。

  「是是是。」胡亂擦著臉,他收拾好自己泛溢的情緒。

  「你怎麼連背也駝了?」根據線報,胥勖每日不過三更不入門,是真心賣力打理莊裡的事業。

  「我都沒發覺。」胥勖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努力會得到回報的。」

  「爺,小的不求什麼。」

  「是嗎?以後的結果恐怕不是你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他心裡頭的一盤棋,將相兵馬都有該去的地方。

  咦,怎麼聽起來又要烏雲遮日的感覺?胥勖隱隱覺得自己恐怕是要勞碌一輩子。

  「爺,你說的話太深,小的不明白。」

  「無所謂,時間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天青鱗諱莫如深。

  好吧,他是下人,主人愛賣關子就給他賣。

  「我問你,這些年梔兒在家可好?」他狀似風輕雲淡一問。

  他等的可不是胥勖工作的成績,他想知道有關他那掛名妻子的一切。

  「我對不起爺!」「咚!」胥勖跪了下去,責任心式重的他才不管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跪自己的主子天道地公。「爺這麼大的事業落在我頭上,我一直忙不過來,以致對夫人疏于照顧,爺,您罰我吧!」

  「罰,你知道我要問什麼?不清不楚只會領罰,你要跪釘板、臥冰棍,我才不管你。」他揚起聲音,「我要知道的是她這些年的生活狀況,你要推說一個不字。或者廢話連篇,以後你乾脆吃住都在繡坊裡,不用回家了。」

  胥勖抱住天青鱗的大腿。

  「那不行啊大爺,小的已經有三個月不曾回去探望一家老小,古人大禹治水也沒我這麼可憐,我已經是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麼忍心這樣對待我?」

  天青鱗忙不迭的抽回大腿,讓胥勖撲空。

  幾年過去,這胥勖更有理說不清了,怕是偌大的事業把他逼得提早老化了。

  「爺,這些年說實在我們沒有誰能摸明白夫人的心,雖然說她是我妹子,可我也不大懂。」他是心有餘力不足,管理偌大產業的工作夠他焦頭爛額,對於梔兒的照顧他是鞭長莫及啊!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輕喟從天青鱗的口中逸過。

  胥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沉默退下。

  她跟這個家還是格格不入。天青鱗怔怔的坐著,任燭光燃淚。這種沒有方向的心情叫人不安。他確定自己不喜歡這種情況,非常非常地不喜歡。

  攤牌了。

  這樣也好,可以走得乾乾淨淨,無牽無掛。

  想不到這麼容易,也這麼……累。

  這狐狸莊真是富裕啊!整夜不熄的燈火,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浪費習慣?這些坐享其成的人有想過為全家生活而在外奔波勞碌,餐風露宿的那個人嗎?

  梔兒用力敲了下自己的頭,她都是要走的人了,還擔心個什麼勁,沒有誰會領情的。

  水榭的一邊隱隱傳來歌伎的樂聲,她想想,今夜是哪一房在設宴請客?

  對了,該是天青鱗的洗塵宴。

  夜夜笙歌,千金散盡,這些金砌銀堆的家當,何時風流雲散呐?呵呵,不怕的,天家有天青鱗這個招財童子,銀子啊,只怕多了。

  腳下迂回的小徑她天天經過,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走到後門,可是一路來,某種詭異的感覺令她全身的雞皮疙瘩浮冒起來,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像耗子被蛇眼盯住。

  「以後出門要記著帶盞燈,免得跌跤。」黑暗的庭院一處,天青鱗倚在拱門邊,把梔兒的動作看得非常清楚。

  銀色的月光在她的發間閃爍,鵝黃色的衫子勾勒出成熟的體態,香肩跟裸臂潔白光滑,她嬌美得如同花園裡的花。

  梔兒聞聲身體頓時僵直得有如千年磐石,不過還好沒忘記將包袱往身後藏。

  他不是應該在大廳裡宴樂嗎?

  「你的表情好像要面對的是一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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