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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天青鱗雖然被許多人包圍著,但眼睛仍不由自主的總是尾隨著梔兒。

  她的輕忽,讓他高傲的男性自尊覺得不愉快。

  她在幹什麼,窗戶外面有什麼比他還重要的東西?

  越想心底越不舒坦,就像顆雪球越滾越大顆,礙在心底,他越想忽略,越是在意。

  「阿福,把自馬車卸下來的禮物搬進來,照名單給各院落送去。」喚來小廝,天青鱗假借腿痛不想應酬。

  而那個頭銜是他老婆的人依舊沒有自覺,慵懶的打起瞌睡。

  還是某個看不過去的丫頭把她搖起來,梔兒這才發現自己變成了焦點。

  「真是,身為人家妻子卻一點自覺都沒有,有失婦德啊!」某個梔兒不大記得的女人公然講起她的壞話。

  梔兒沒感覺來作回應,不過她似乎看到天青鱗朝天飛的濃眉豎了豎。

  不會吧?!他也是個聽信讒言的昏君啊?

  一唱自然要有一搭,看梔兒不順眼的另個女人馬上加入長舌戰場。

  「就是說嘛,要是我的夫君從遠方回來,我才不會這麼冷淡呢!」她害羞的絞著紗裙,一副我心已屬的模樣。

  梔兒挖挖耳朵,這挖下去,才想起此舉在正式場合裡有點失態,趕緊收手。

  天青鱗不怒自威,他看著兩個弟弟,聲音雖是輕描淡寫,卻沉穩得叫人透不過氣。

  「你們大概沒聽過長嫂如母這話吧。」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扶我回主屋。」他對梔兒下命令。

  睇了眼他完好無缺的腿,梔兒有一百八十個不情願,「使威風喔,剛剛你明明還能自己走路。」

  「現在走不動了不行嗎?」他快咬碎牙根了。

  她竟公然違抗他。

  從見面起她就一直頂撞他,這似乎成了習慣。唔,不好,要叫她改。

  「你們誰扶他進去。」她用素白的指頭點兵遣將。可這會兒下人全都像是請來當壁飾的,沒人敢動。

  「秋梔兒!」

  用力忽略天青鱗露出一種她不曾見過的眼光瞪她,看起來很多人都想殺她而後快。

  眾怒難犯,梔兒只好上前努力「拖」著他沉重的身軀往裡走。

  她從來沒跟男人這麼接近過,天鳥過雖然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可他愛使香水,一天換七、八次味道,讓她聞到後來嗅覺麻痹,而她身邊的這男人不同,是莢皂乾淨的味道,讓人聞了……不討厭。

  這女人簡直是把他當成麻袋扛,還扛得有模有樣,看她身上沒幾兩肉,力氣是打哪來的?

  還有,這些年她是怎麼過的?

  慢著!她突然煞住腳步。「你很重唉,告訴我你的房間在哪?」

  「你住哪,我就住哪,你沒聽過嫁雞隨雞,娶了石頭抱著走。」

  「我那兒沒人伺候你。」把他安頓在石凳上,梔兒回過頭來,眼神冷漠。

  「我不用人服侍。」

  為了自己酸疼的腰背著想,梔兒放棄跟他爭辯,隨便指了一間房。

  「就這了。」

  天青鱗不得不皺眉,她居然這麼敷衍他。

  「為什麼我該住這裡?」

  「你是莊裡的財神爺,想住哪都是你的自由,這院落清靜幽雅,適合養傷。」她講得合情合理,害天青鱗都想鼓掌了。

  「名義上,你是我的妻子吧?」他慢吞吞的問。她的不馴勾起他難得的征服欲望。

  她慢慢的回眼看他,黑色的眼瞳像要盯進他靈魂深處。

  「不知道我的夫君你還有什麼指教?」她的聲音很淡,冰椎似的鑽入人家骨子裡頭,叫人忍不住打了個機伶伶的寒顫。

  「你讓我覺得我們兩個比陌生人還不如。」天青鱗感覺到她散發出來的厭惡。

  「你好不要臉,安給我一個名份,就把我扔下,不聞不問,現在回來了,想要回夫權?你以為天下的便宜事都叫你一個人占盡嗎?」累積了年年歲歲的情緒,頓時全爆發了。

  她平時嘴裡雖說不在意,在感情上卻因為天青鱗的輕忽而受到極大的傷害。

  要是他客客氣氣的,她也還端得住心裡的委屈,就當無緣夫妻一場,好聚好散,偏偏他不!

  「你覺得我可惡?」她眼底的冷然澆了天青鱗一頭冷水。

  「不然呢,還要我謝謝你這些年給了我豐衣足食的生活,也改善我貧窮的家境,的確,這些都是因為我嫁了個有錢的夫君。」她用七年的青春抵債,夠了吧?!

  「我不是有意拋下你,我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她只顧自憐,沒看到他因為她這些話眼中生波,整個人沉寂了下去。

  梔兒臉沉了,闔起眼忽然湧起酸楚,她無力的把心裡話掏出來。

  「你這夫君,奴家消受不起。」

  第五章

  一改白天的嘈雜,被夜色沉澱的大廳外亮著兩盞宮燈,六扇廳門敞著。

  二更天剛過,聽著更夫敲打梆子聲後,胥勖這才回來。

  他看到亮如白晝的大廳,跫著腳步轉過來,從門外看見坐著沉思的天青鱗,連忙奔了進去。

  「爺,您幾時回來的?也沒派個人捎信給我,我好出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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