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女兒意 | 上頁 下頁
二十


  「伯父,兵兵對當書呆的二房,或者任何一房都沒有興趣,我也不想高攀您左家,我想你們都會錯意了。至於我爹不偷不搶,光明清白,我覺得非常光榮,既然您對我們經營武館的有這麼多意見,以後大家少往來就是了,免得傷了您的眼睛,壞了我們的耳朵,兩敗俱傷都不好。」

  被她這樣一說,左父氣得額上青筋亂跳,一隻手顫抖地直指著嫘兵兵,氣得說不出話。

  「左伯母,我看伯父身體不適,您還是扶他回去休息得好。」三言兩語,她開口送客了。

  兩老摸著鼻子,氣呼呼打道回府。

  本來就盛氣淩人,現在得勢更加沒完沒了,眼睛都長在頭頂了。

  她慢慢收拾著茶具,不一會,就見氣急敗壞的左夢言像一陣風席捲而來。

  還沒來得及喘氣,他把整個身軀塞到嫘兵兵面前。

  「我爹說你無意嫁我,真的嗎?」

  逃開他咄咄逼人的眼光,嫘兵兵走到窗邊,看著蔚藍晴空。

  「我們沒有婚約吧,從來。」

  不是心死,不是任何波動的情緒,是一種打從心底說不出來的酸楚,她跟他究竟是什麼?毋需細究,就算弄不明白,現在也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了。

  有某個東西斷了,怎麼都接不回來。

  「你變心了。」

  這麼大的指控。「書呆子。」她不信地低喊。

  左夢言一顆心悸動著,卜通蔔通的跳,玳瑁鏡後面的目光變專注了。

  「我的心你不懂。」

  「我懂,你天天給我送飯,這樣還不夠嗎?」

  「不夠。」最初,她也以為這樣便是地久天長。

  左夢言聞言怔住了。

  「我知道你愛吃沒有魚刺的魚,愛喝稀飯,愛穿藏青色的褂子,最愛《論語》、《春秋》兩部書,睡覺會踢被子,夏日愛待在池塘邊看錦鯉,一心要以文筆平天下,懷抱濟世救人的胸襟,你想的,我都懂。」她用詩一般的眼神回看他。

  「可是我也會貪心地想,你懂我多少?你會知道,我愛吃甜食,想仗義江湖……你什麼都不知道對不對?」

  他有些惱怒。

  「你嫁給我,我有一輩子的時間懂你!」

  愁鎖眉間,嫘兵兵嘴角卻含著好笑的謔芒。現在都不懂了,談什麼以後?

  「你不敢說不知道對不對?你不敢說你不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可能也不知道我幾歲,不知道我為什麼天天給你送飯、送點心,你一心都在國家社稷,一心想造福人群,你活得無我,要妻子何用?」

  「你淨說無關緊要的事。」

  嫘兵兵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

  「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在意的就是這些你認為雞毛蒜皮的事。」

  左夢言說不出話來,他浸淫書海十幾年,從小到大,生活只有白紙黑字,她丟出來的這些,他無力招架,完全不知所措。

  「祝你前程似錦。」還要加個鵬程萬里嗎?不用了吧!

  左夢言無言以對。

  嫘兵兵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想法,這些別有道理的話是怎麼從她嘴巴吐出來,又怎麼住進她腦子裡面的?

  她不能要求左夢言能瞭解她這些女孩子家的心事,可為什麼她有把握闕勾一定會懂?!

  「偷聽別人講話是不道德的事,再有下一次,看我怎麼修理你。」一腳踩上闕勾的手,誰叫他又趴在簷下聽壁腳,施罰的嫘兵兵一點都不內疚。

  階下,抓著手呼天搶地的「賊人」也不知道真痛還假裝,嘴巴喳呼地喊叫,臉上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還沒能理出個頭緒,又見這個大魔頭。她氣得埋頭快走。

  闕勾追上她。

  「我乘涼嘛,武館就這麼大,我不是故意偷聽,風吹來就進了我的耳朵,我也沒辦法啊。」

  他就是這樣,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嫘兵兵知道擺脫不掉他,頓時站住,用一雙杏眼直直地瞪著他看。

  她不發脾氣,沒有哭泣,微微發顫的身軀卻洩漏她如泣如訴的心情。

  闕勾卻收回了全部的嘻皮笑臉,空氣中隱匿著凝重,他看見了嫘兵兵淡墨一樣的心情。

  他喜歡的女人為別的男人心情不佳,他扮演的角色似乎在亙古以前就已定位成逗她開心的丑角。

  不要緊,只求看見她美麗的菱唇輕鬆地綻放微笑,那樣的笑靨就夠他放在心中品嘗許久。

  只求她快快樂樂,天天開心就好。

  鉗住她的腰,闕勾以雷霆萬鈞的姿勢直沖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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