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話癆梅夫人 | 上頁 下頁
三一


  「莫非……你是看上對門那個小婦人了?」他一副看好戲的促狹神情,摩挲了下自己光滑的下巴。

  這是最大的可能,他和梅天驕相交十幾年,這人,可不是慈眉善目,你跟我好我就會與你好的那種人。

  如今生出別樣心思,這,可議啊可議,呃,是可喜可喜……「她可是有夫之婦!」梅天驕咬牙切齒。不許他敗壞她的名聲。

  魚天胄搗著嘴走了。

  多少大員想撮合他的親事,他藉口理由一堆,這會兒看上眼的,居然是個不受丈夫喜愛的棄婦。

  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嗎?

  梅天驕看著吃空的籃子,這混賬,叫他要留一些,他偏吃光。

  此時,璀璨的鞭炮咻的一聲,燃至半空,炸開一朵朵花束,隱約聽得見對面屋子眾人的歡聲尖叫。

  他重新拿起盛知豫為他做的那身衣裳,又看了看那針腳綿密緊實的皂鞋,他褪下腳上的鞋,換上新鞋,孩子氣的從這邊走到那邊,再從那邊走回桌邊,這鞋子,走起路來一點都不咬腳,腳趾頭舒服的伸展著,明兒個大年初一,新衣呢,要不要也一起試試?

  他又試了新衣。

  明明不是什麼特別好的衣料,穿在身上卻合適的不得了,他這些年來乾涸龜裂如同旱土的心,像突遇春雨,溫潤了表裡,讓原本的死寂,漸漸的萌出芽來。完全被忽略的軒轅目瞪口呆。

  「你怎麼還在這?」梅天驕察覺到他的目光。

  「爺沒讓小的離開。」這事要說給同僚聽,怕是沒有人會信。

  「你何時這般不通氣,一板一眼的?」

  軒轅一悚,等著領罰。

  誰知道梅天驕卻說:「大過年的,一人發五十兩銀子,都去做一套新衣新鞋吧。」

  「這是……」沒有名目的打賞,他不敢自家將軍能回答。

  沉默許久。「算壓歲錢吧。」

  大年初一走親戚。

  在這兒,加上對門人口用一隻手指就掰得出來,嚴格來說,盛知豫沒什麼親戚可以去走門串戶的。

  既然省了這一樁事,她索性讓春芽幾個人都放假去,至於小米檲子昨晚玩鞭炮玩得盡興,極晚才睡,今日看起來不會早起。

  難得眼前清靜無人,她想睡到日上三竿都無所謂,只是天不從人願,她那習慣寅時就起床的習慣,可恨的讓她一到時間就趕醒,但她也不管,就著和煦的朝陽,在炕上賴著,享受什麼都不做的悠閒時光。

  她想得美,賴床的計劃卻沒多久就遭到破壞。

  小雪球的吠聲摻雜著叫門聲逼迫她不得不起來,她本來想置之不理,後來想到,小雪球可不是那種會隨便叫的狗。

  不情願的起來穿戴,隨便攏了攏頭髮,出去應門。

  叫門的人是梅天驕,他還帶著一個盛知豫不認識的男子,小雪球吠的便是這個人。

  她拍拍它的頭,示意它坐下,也給梅天驕開了門。

  跟著他進來的不是別人,是昨夜就該回京的魚天胄。「這位是?」

  「我京中的舊友,姓魚。」

  「魚公子。」她很中規中矩的施禮。「夫人,打擾了。」

  盛知豫見他劍眉星目,身上帶著一股沉靜之氣,腰間系著溫潤翠綠,剔透無暇的碧玉蟾和壓袍玉玦,兩件顯然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頗有溫文爾雅的氣質,但那雙帶著興味的狹長眼睛給她一種擅謀之感,讓人直覺他絕對不像看起來這麼簡單。

  他也打量盛知豫,烏髮松松挽就,發色流光,一支蝴蝶簪斜插發間,像春日枝頭欲綻的花朵,娓娓顫顫,妙目如一波靜謐春水,含而不露,自在安然。

  要說美色,算是中等,要論氣度,女子間倒是少有,難怪能入那萬花穿過不留心的梅天驕眼中。

  小雪球看見他踏入院子,齜牙低吼,陌生人敢隨便踏侵門踏戶,它一律這麼對待。

  與它打照面的魚天胄看見它的目光裡有審視有對峙,一人一拘對視著,他一時也無法近小雪球的身,只是哇的一聲,「這小東西,我要它!」

  他好久沒這種感覺了,熱血沸騰,這小東西就連京城也少見,尋常人家餵養不起,宗親勳貴要劃出一大片地供它跑動,又捨不得寸土寸金的地皮,嗜寒懼熱,胃口是十幾人的口糧,故只有高山得見。

  而這窮鄉僻壤居然養了這麼只雪獒犬,是因為無知而無畏,或者這女子的心胸與眾不同?

  「你也得看看它要不要跟你走再說。」梅天驕涼涼的應付他。「別忘記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來做什麼的?」魚天胄還沒從對小雪球的征服欲望裡回過神。「哦……」他眼神怪異的看梅天驕一眼,轉身走出院子,朝著站在馬車旁邊的僕從招手。

  「把東西都帶進來!」

  梅天驕不理他,掏出一大塊用油紙包裹的牛肉,小雪球聞到這味道,舌頭伸了又伸,一臉垂涎樣,小小如菊花般的尾巴來回的掃起地來,可主人在,它終究是沒敢撲過去。

  「原來你用這個收買它,太卑鄙了,難怪它對你言聽計從。」盛知豫終於知道為什麼小雪球除了她,一看到梅天驕就溫馴得像小綿羊的理由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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