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話癆梅夫人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
她臉上燦爛又真誠的笑容,讓見到的人只覺一陣清風拂面,從心裡舒坦起來。其實有她和小米團子,再加上時不時打在一起的小雪球和三花貓,梅天驕覺得這枯燥的工作並沒有那麼乏味。 雖然她真的嘮叨了些,不過,他什麼時候變成她的朋友了? 看他挑挑眉不吭聲,盛知豫失笑,這冷面漢子從一開始很不耐煩聽她嘮叨,轉身走人,到現在聽她嘮叨一兩個時辰,還能坐得住,所以他這算是習慣她的嘮叨了嗎? 第一批果醬終於煮好,小米團子吵著搶頭香,迫不及待嘗了一口,瞬間卻皺起了小眉頭,他吐著舌頭嫌酸,盛知豫把他抱在膝上,隨手拿了一塊小餅乾喂他,好去他嘴裡的酸味,臉上帶著寵溺的笑。 梅天驕把一蔞桔肉從後門捧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溫馨美好的景象,一瞬間愣在那裡。 盛知豫自己也舀了一勺果醬來吃,入口果然酸澀,耗費大家這麼些工夫弄出來的果醬要是不能吃,怎麼可好? 心裡覺得可惜,她想了想,有些食物需要時間醞醸,家裡沒有蜂蜜,只好拿了些糖摻進果醬裡,然後裝進罎子,搬到一旁去放著,等過一陣子再說。 真是可惜,要是有蜂蜜,風味一定會更好。 把裝果醬的瓶瓶罐罐放好,一天已然過去,隨便炒了幾個菜,吃了飯,小米團子也沒少勞動,他頭沾上床就睡了,盛知豫洗後也一起睡下了。 這天一早,她剛梳洗過,黃嬸進來傳話,說有人求見,是張生面孔,如今人在門口,問她要不要見? 整理了一下儀容,她一時不知道到底有誰會來尋她?而且還是不認識的人?小橋上,站著一個中等身材的青年,他長得清清秀秀,表情也挺和順,穿著一身杏色棉襖子,手中拎著長條的油紙包。 略為局促不安的神情在見到她時,微怔了下,表情震驚的愣了半天,喉嚨沙啞的滾出三個字,「……豫……妹妹?」 「三哥?」她認出了這臉,也十分錯愕。 她口中的三哥盛樂胥,是她娘家姨娘所出的庶子。 將盛樂胥引進屋裡,上了茶,兩人不免敘舊一番,這一打開話匣子才發現她這三哥能找到這裡來,居然是他妻子白氏牽的線,那白氏也就是她喊作姐姐的白露。 老天爺天外飛來這一筆,這到底是哪種的機緣巧合? 她的爹爹和普通男人沒兩樣,除了正妻,家裡也有兩個姨娘伺候著,最先抬進門的是王氏,這位王姨娘出身小戶,入門幾年,陸續生下兩個男孩,也應該說她運氣好,身為正妻的娘親在王氏生產之前已經有她大哥和二哥當靠山,坐穩當家主母的位置,王氏生下來的兒子自然影響不到嫡子們的地位,至於陳姨娘只得一個女兒,就更不放在眼裡了。 在她的記憶裡,她其實和這位三哥沒什麼往來,她爹一心撲在生意上,孩子也是都丟給後宅的妻子管理,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雖然不管俗務,但對栽培孩子倒是很大方,兒子不分嫡庶,府中都請了夫子在教習。 庶子地位不高,她印象中的大哥、二哥對三哥、四哥頗為不屑,對他們簡直就是無視,她卻是覺得這三哥個性憨厚,性子平和,只要見著也會問好,招呼上幾句話。 「當初多虧了豫妹妹幫姨娘和我一把,若不然,今日的我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當年他年紀小,姨娘性子柔弱,就算被人從中下袢子,苛扣了院子的例錢衣物,也不敢去爭取,母子三人過得非常舍據。一年夏天,因為他踢了被子,這一冷一熱的,便招了風寒,起初不打緊,也只是幾個噴嚏,幾天過去,他卻發起高燒來,姨娘急得發狂,想去太太那邊先借點銀子請大夫,哪知道跑了好幾趟就是見不著太太的面,回來只能抱著他和弟弟哭。 後來道事不知怎麼傅到豫妹妹的耳裡,她不僅請來郎中,還把暗地裡苟扣姨娘月例的嬤嬤找出來,接著又把老太太請出來,將那欺主的嬤嬤發賣出去,在老太太的明令下,從此姨娘的月銀和分例每個月都能完好的拿到手中,他才能平安活到今曰。 盛知豫細細揣摩了盛樂胥的意思,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都是自家人,小事一樁,三哥何必客氣,我早忘了這件事,三哥以後也不要再說了。」 「好,不說、不說,我來是有件要緊的事,妹妹日前在我那小鋪子可是遇見一位夫人?」 她想起那位貴婦,點頭稱是。 盛樂胥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那位夫人兩日前派了一位林管事尋到鋪子來,他說你曾替他們家夫人縫補過一件衫子,夫人對你的手藝十分滿意,這回,夫人想送份禮物給京中貴人,派我來問你可願意接這差事?我手上這十丈緞子,你可以隨意使用,還有四十兩訂金,等繡件完成,夫人若是滿意,還另有賞賜。」 「那位林管事可有說繡件什麼時候要?」 「年底已是來不及,若能在開春之前完成是最好。」 能在年後發一筆財,盛知豫心中自然也高興。 「這時間是有點緊迫。」他做的雖是繡線生意,卻也知道繡件動輒得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大型繡品甚至要花上一年,那位夫人給錢爽快,但時間卻短得可以,要是趕出來的繡品不合她的意,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成。」她點頭。 盛樂胥笑了開來,放下心中一件大事。「妹妹既然給了准信,我就這樣回了那林管事。」 「有勞三哥,卻不知道三哥是何時成婚的,妹妹居然一無所知?」她又給盛樂胥斟茶。 其實她心裡有數,上輩子她嫁到伯府,就完全和娘家斷了聯絡,簡直像只坐井觀天的青娃,娘家發生的任何事一概不知,周氏也蓄意隱瞞,不讓她與娘家有任何牽連,那時的自己愚蠢到極點,也沒察覺其中蹊蹺,讓人去打探打探,以至於連三哥成婚,祖母生病的事情皆一無所知。 盛樂胥笑了笑,帶些靦腆的說:「我們沒有聲張,只辦了兩桌,自己人吃個飯而已。」便算宴客了。 庶子素來不受重視,能給他娶妻,已經算是圓滿。 他成親後,就分出來單過,拿著分到的七十兩銀子,和姨娘塞給他的畢生積蓄,再湊上弟弟平時省吃儉用的十幾個大錢,帶著全部身家和希冀出來開了一家專賣繡線和布匹的小店。 「……爹已經歿了,姨娘一個人在院子裡實在孤單,如果可以,過個兩年我想把她接出來奉養,讓她舒坦的過下半輩子。」這是對母親能盡的一點心意。 這讓盛知豫想到,以前爹還在世的時候,母親當家,雖然母親沒有對兩個姨娘做出太過的事情,可姨娘的日子也算不上好過,和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這男人 七天的時間還要瓜分成三份分給三個女人,一個不爭不搶的女人能分到多少時間? 如今三哥有這份孝心,是再好不過了。 孤家寡人守著院子的日子是真的難熬,如今兒子都成家立業了,如果一家人能夠開開心心的住在一塊,的確比什麼都好。 盛知豫看得出來,三哥開的小鋪子生意並不好,但是他絕口不提自己的窘境,她便裝作不知道。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