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來扮家家酒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你緊張什麼?」她愛嬌的摩挲他的臉,臉上的倦意更重。「我的這一生還沒過完,下輩子,以後再說嘍。」

  也對,依照兔兔實際的性格,她是會這麼認為的。紫君未暗忖,心中也隨著釋然。

  也許是風輕天涼,也許是紫君未溫暖的體溫,偎著他的兔兔身體逐漸變重,呼吸均勻了起來。

  「兔兔?」她好些天沒睡好,小歇也是好的。

  「紫君未,」她模糊的喊,「兔兔想要園子裡的紅蘿蔔,我聽丁叔說他開發出新的品種,我卻還沒嘗過。」

  「好,我派人去挖。」

  「不,」她的聲音更輕,像在天上飛的羽毛,隨時會不知所蹤。「兔兔要紫君未去。」

  真是愛撒嬌。

  「我去,你等我喔。」脫下身上的風衣裹住她,紫君未看著她睫毛慢慢垂下,緩緩地睡著了。

  「看著她。」喚來侍女,他輕聲吩咐。

  再也不敢了,不敢把他的兔兔放著一個人。

  侍女服從的福了福。不管誰都知道兔兔姑娘是紫主子的最愛,只要把姑娘伺候得服貼,堡主是天下最不要求人的主子。

  紫君未放心的出門。

  門外,金帶般的陽光令人渾身舒暢,他想著,等等兔兔醒來,也許可以帶她出遊,曬曬太陽也是不錯的主意,這回要記得鹹魚翻身才不會烤焦。

  他的嘴角露出微笑,瀟灑的向專為兔兔開闢的蘿蔔園走去。

  她有點虛弱。

  真的,就一點點。

  她把一切歸咎天氣。天冷嘛,不愛動是當然的事。

  「唉,你究竟要君未大哥為你擔心到什麼時候?我可先說好,我是看不過去你恃寵而驕的鬼模樣方來勸告你,哪天那個人變了心,八匹馬都拖不回來的。」穿著錦裘在兔兔屋裡走來又走去的人正是嘴巴嚷著絕交不知幾百次的完顏芙蓉。

  她這回出現,為的還是她的君未哥哥。

  「唉,我說了一堆,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她霍地跳到兔兔床前,吹鬍子瞪眼睛的,要不是怕冷,一根手指肯定指著帳裡頭的兔兔。

  兔兔點頭。

  天氣這麼冷,芙蓉大老遠的來,不會因為無聊來罵她出氣吧?

  「說話!」完顏芙蓉額冒青筋。

  「有。」她慢半拍,回答的是上一個問句。

  完顏芙蓉「砰」的在椅子上落坐。

  兔兔想,幸好太韶堡的椅子都很做得堅固,摔疼了屁股可不好玩。

  「我說你最近是怎麼搞的?陰陽怪氣不說,還沒臉見人呐,整天窩在房間裡頭,又不是我家那四肢不勤的老頭。」她只要看見紫君未皺眉就有氣,而更叫人恨的是她的君未大哥會發愁,就為了這只兔子。

  「我愛困,出不去啊。」她懶洋洋的,有時候連腦子都不是很清楚。

  「你豬啊!」說的是什麼話,她完顏芙蓉都移尊就駕了,這只兔子還不賣面子,拿喬喔。

  兔兔不語。都被罵成豬了,總不能要她自己也承認自己豬頭供旁人消氣吧?

  「你給我出來!躲在床上算什麼?頭也不梳,臉也不洗,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壞了女人的名譽變成黃臉婆,我跟你沒完沒了。」說著完顏芙蓉拉開床帳,準備劈頭給她一頓臭駡。

  可是床帳一掀,見到兔兔的模樣,她那利如刀子的嘴馬上啞然無聲,剩下的字句不知道該咽到哪兒去。

  「兔……子?」

  「別哭。」她的聲音如昔。

  「誰說我哭,我不做孬種!」完顏芙蓉仍是強詞奪理的嘴有了幾分軟化。

  「那就好,你笑的時候最漂亮了。」

  「馬屁精!」

  「你罵人的時候也最精神。」

  「白癡。」完顏芙蓉放下紗帳,手不能控制的抖著。

  兔兔那更勝月牙的白皙面孔居然有了皺紋。

  沒錯,她就像開到盛極的花逐漸由紅紫翻黑,以驚人的速度凋零中。

  她很容易累,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更糟糕的是,她慢慢變成了老兔子。

  紅顏老,無力可回天。

  但是,她才幾歲?完顏芙蓉問:「你這模樣……君未大哥知道?」

  「知道。」

  「你不怕他改變心意不愛你?」這樣的直言不諱是殘忍了些,這只兔子完全都不為自己設想嗎?

  「不怕,我這模樣要是能讓他忘記我,也是好的。」記著一個人的苦她從她爹的身上看見了。

  「你別淨說廢話,身體有病就該請大夫,了不起吃幾帖藥,包你又是活跳跳的了。」她最不愛聽喪氣話,這兔子是哪根筋錯啦?

  真要是皮膚出問題,了不起樹漆買回來用用,保證一路平坦。

  「也對。」兔兔不愛對誰挖心剖腹,她知道完顏芙蓉是刀子嘴豆腐心,可這一生已經失去交集的機會。

  她,是個好人。

  「你不會又要睡覺了吧?」完顏芙蓉眼睛不眨的看著臥床的兔兔,聲音裡全是驚恐,不安從喉嚨深處漫了上來。

  「嗯,對不起。」她呢噥,溫潤的面容帶著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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