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來扮家家酒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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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踞在紅銅門前的石獅像是遭過火劫,半敞的銅門已呈焦黑,富麗典雅的王府炭燒成破爛的廢墟。 「這是怎麼回事?」下馬的少年抓了個路人劈頭就問。他兇狠的口吻害得小老百姓顫抖異常。 「王府的事,我們怎麼知道?」看自己似乎觸怒對方,不由中途改口,「聽說是鬧鬼啦,這王府本來就不乾淨,鎮王妃跳塔自殺的事轟動全汴京城,幾個月前聽說她生下來的女兒醒過來,大鬧王府,想也知道,一個睡了九年的小孩,不是妖怪是什麼,王府在一夜被鬼火燒光也是自H然的事。」 少年才不信這套,口氣霸道。「一把火不會把王府的豬貓狗鴨全烤焦吧,王府的人呢?」 「搬光了,連夜搬走,一隻蒼蠅都沒留。」 少年鬆開路人的領子,表情高深莫測。 「好,很好。」鎮守山,你給我記下了! 不是很寬闊的空間,裡面擠滿了飛禽走獸,烏鴉樓在窗口,狐狸、大杜鵑、黃髏、吵死人的麻雀,身高有十歲孩童高的白鶴,圓胖可愛的大白鵝,統統擠在這座圓塔的塔頂。 甚中有個小小的人兒也混在裡頭,此刻正上演著一出大義滅親的倫理大悲劇,為了搶奪誰要扮演大姐頭的角色。 「通通不許吵了,兔兔最大,你們誰敢跟我搶!」小臉蛋印著大白鵝蹂躪過的痕跡,兔兔擺出「主人」的威嚴。 水鴨附議。「呱。」當然沒有人敢,他們這裡沒一個是人。 「嘰嘰喳喳。」小麻雀交頭接耳。 白鶴高貴的眯著眼睛不予置評,反正它不是來玩的。 胖鵝蹭到兔兔身邊,長頸子勾進她的臂彎裡,造成既定事實,先佔先贏,咯。 「好,你就當大大。」兔兔總是把爹爹讀成大大。 動物發現最後的寶座被胖鵝捷足先登,紛紛射出生氣的目光,試圖把胖鵝萬箭穿心。 「咯。」胖鵝把兔兔當靠山,囂張的示威回去。這些嘍,也不想想它的資格有多老,想搶地盤,哼,下輩子去! 突然,一扇半人高的小門被打開。 兔兔烏溜溜的眼珠馬上泛出快樂的光芒,撇下胖鵝沖了過去。 頓時動物們閃躲不及,亂成一團。 「嬤嬤。」她如失控的馬車頭沖進一個老婦懷中,雙手雙腳攀在對方的腰跟大腿。 「你這丫頭,藥粥會灑了。」婦人年紀很大了,步履蹣跚,被她不知輕重的搖晃,怕要摔倒,骨頭馬上會碎成一地。 就在她跟老婦人糾纏不清的時候,方才趾高氣昂的胖鵝已經被逼到角落,眼看就有慘遭滅口的嫌疑。 「乖乖,我才離開多久你這樣黏人啊。」扳開兔兔黏人的指頭,把圓滾滾的小人兒抱到膝蓋上。 可憐啊,都十六歲的姑娘了,還是一具小孩子的身體。 憐惜的摸著兔兔仍然如昔的天真絕色面貌,風嬤嬤經霜的眼滿是歎息。 「嬤嬤,兔兔什麼時候可以出去跟你一起住?」仰著天真稚美的小臉,兔兔甜甜的問。 「我的心肝寶貝,嬤嬤再說一遍,你要乖乖待在塔裡不能出去,不然你的屁屁會遭殃,知道嗎?」她半是恫嚇,半是寵溺,瞧見她的回紇髻有些淩亂,便動手拆開,拿下自己插在頭頂當飾物的牙梳,慢慢為她整理。 「不懂。」兔兔乖乖的賴在風嬤嬤的懷抱中,享受這難得的時刻。 「你,醒的不是時候……」風嬤嬤的低語沒入兔兔的髮絲中。 「我記得以前住的地方有花有蝴蝶,還有很多人……」為什麼她從長長的睡夢中醒過來,不像以前可以換地方住? 「這裡不天天也有蝴蝶飛來陪你玩耍,還有動物們。」風嬤嬤昧著良心說瞎話。 她的免兔又不是囚犯,被人一關就是七年,好不容易醒過來,卻只能因在這高高的塔頂跑不了。 瞧見風嬤嬤微濕的眼眶,兔兔乖巧的不再重提記憶裡面的風景。 「嬤嬤的眼睛有水。」 風嬤嬤很愛哭,只要她一提到從前,明明不關她的事,她就能哭得淅瀝嘩啦,而她最怕人家哭了。 「嬤嬤的眼睛怕風吹。」單純的小姑娘,她說什麼她就聽什麼,她最愛的寶貝啊…… 原來,風也能讓人的眼睛起霧。兔兔想著。 「把藥粥吃了。」 「藥,苦。」 「兔兔不吃,嬤嬤會生氣。」 「不氣不氣。」她吃就是了。 皺著眉的她,舀起一小口藥粥再遲疑的放入口中。 「嬤嬤,兔兔什麼時候可以出去跟你一起住?」呸呸呸,絕對沒有其他東西比藥粥更噁心的。 「嬤嬤的乖孩子,這是你的宿命,天命不可違抗,別再問了。」輕撫她柔嫩如嬰兒的皮膚,風嬤嬤不知道該怎麼把殘酷的真相對她說。 命?那情緒,她太小實在不懂,可是她不喜歡什麼所謂的宿命論。 「藥粥吃完,我讓大家陪你扮家家酒。」 兔兔點頭。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她怎麼也躲不遇嬤嬤的軟功。 塔裡,自成一個誰也進不來的世界。 外頭,雲去悠悠,風難淨。 相較京畿所在的汴梁,四川也是沃野千里,一片的欣欣向榮。 這裡,有著極度繁華的一面,四處淨是波斯、薩拉森(阿拉伯)、天竺(古印度)、大秦(東羅馬帝國)的人種,其中還摻雜著許多因故被朝廷遠遠放逐到這邊的逆臣叛子、人渣垃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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