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吉食郡主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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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舒婆娑躺在連帳子都沒有的炕上,瞪著白天滿是灰塵、晚上卻因為沒有燭火而看不清形狀的梁木,心思電轉。 回想當初她被綁一事,其實她是想趁匪徒喝得酩酊大醉時逃走,卻被發現,慌不擇路的情況下摔進河裡,哪裡知道水流湍急,她被沖走,嗆了許多水,很快就失去意識,直到獲救才撿回一條小命。 一開始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一個月過去了,她靜下心來想了很多,這才發現疑點重重。 匪徒為什麼抓她?為什麼針對她?長公主府的馬車不同於尋常人家,有著用以識別的標誌,在京裡走動的人,誰不知道? 京裡那些三教九流沒道理、也沒膽子沖她來,娘親是長公主,一向與世無爭,和那些政治權力的中心一點關係也沒有,綁了她又能做什麼?索討銀錢嗎?怕也是沒命花吧。 還有一點,身為東王世子的未婚妻,她身上可是披著老虎皮,綁了她就等於和東王府作對,風險增加數倍,只要是稍微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可她確定綁匪是沖著她來的,而且很清楚她坐在哪一輛馬車上。 綁匪很迅速且確實地劫持了車夫,並把她的四個玉字輩丫鬟全踢下車,其中一個綁匪捂了她的嘴,用手刀劈昏她,這些全發生在一瞬間。 等她清醒,已經身在一間烏漆抹黑的屋子裡,雙手被反綁,嘴裡塞了破布,除了有人定時從門口送飯,放她去小解外,從不跟她搭一句話,讓她無法從他們的口中探知自己被綁架的原因。 那些人不只口風緊,一發現她的企圖就立刻用抹布把她的嘴巴塞住,弄得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都要愁死了。 後來她的安分總算取得那些人的信任,他們放鬆警戒,開始飲酒作樂,這才給了她趁隙逃跑的機會。 可歎她沒有福爾摩斯、亞森羅蘋或柯南的推理能力,想破頭也想不出來是得罪了誰才招禍的。 值得慶倖的是歹人只劫了她一人,起碼妹妹是安好的,這樣爹娘就不會因為兩個女兒都失蹤而太難過。 要不要先讓人送信知會一下爹娘,她平安無事,請他們不要太擔心呢?于情於理是該這麼做。 至於她和東伏羲的親事,應該是告吹了。那人的脾氣急躁,又是上京的地頭蛇,也不知道會把京城鬧成什麼樣子。 說到底,婚沒結成,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松了口氣。 她和東伏羲是表兄妹,近親結婚,她其實是很排斥的,就算她在古代活了十幾年,骨子裡那些現代根深蒂固的觀念還是沒變,近親結婚生出來的孩子,在遺傳學上風險太大了。 她說不上來對他的感覺,表兄妹不就是門親戚,親上加親,在姻親的基礎上再多墊一塊基石,在她的認知裡這是亂倫。 她曾試著把想法告訴娘,但她那純粹古人思想的娘卻一直不能理解,因為娘和爹也是遠房表親,他們不就好好的生下兩女兩子,一個個健康聰慧嗎? 她無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後皇上也來插了一腳,東伏羲或許覺得這是給她榮耀,卻使她連說不的權力都喪失了。 她自我安慰地想著,議親、訂親、準備嫁妝、過禮,怎麼也得一、兩年,這一、兩年還不夠他改變心意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對感情能有多大的堅持? 沒想到他堅持了下來,不時在她耳邊叨念,喊她媳婦兒。 在她眼中,東伏羲就是個屁孩,聲譽爛到極點,功名利祿統統不在乎,不管東王爺如何打罵,對他來說都不痛不癢,他知道只要他沒有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誰都拿他沒辦法。 他說他一眼看上她,她就該是他的,接著使出軟磨硬泡、死纏爛打的招數,對她的態度炙熱到令人頭皮發麻。 被一塊狗皮膏藥黏著,這樣就是喜歡嗎? 她覺得這應該是習慣,習慣一個人不時在你身邊出入,習慣成自然後,不管是在旁人還是當事者的眼裡,都會變成理所當然。 而東伏羲也是,他自覺她是他的人,日夜催眠,當這種習慣養成,便成了信念,旁人說得再多也無法動搖他。 她還天真的想過,當他真的把她娶回家,過上幾年、幾個月,甚至是幾天後,外頭出現更鮮妍、更能吸引他的人,他就會改變心意了。到時候讓他寫個和離書什麼的,她就能得到想要的自由。 還沒結婚就想著和離,她真的喜歡這個少年嗎? 她真的不確定。 娘說就算不確定也不要緊,這世間哪對夫妻的感情不是婚後才開始培養的?日子處久了,自然就有感情。 也是,現代那套自由戀愛如今是行不通的,在這裡,那叫私相授受。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目前的她還不想見到他,所以給家裡送信的事先放一放吧,她需要思考的時間,好好厘清自己對東伏羲的感情。 就幾天,幾天就好。 自私嗎? 對不住,就讓她自私一回。 亂得可以的腦子嗡嗡作響,舒婆娑把頭埋進一點也不柔軟的粗糠枕裡,催眠自己睡了過去。 舒婆娑在家裡向來是睡到自然醒,若有事,丫鬟玉珪也會輕聲細語地來叫醒她,用熱帕子給她擦臉,而自從來到這小屯山,她的鬧鐘自動轉換成了花氏的大嗓門。 她睡眼惺忪地醒來,頭一件意識到的就是花氏怎麼又來了?她還以為那些銀子能讓花氏安生兩天呢。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是榮蕙怯怯的聲音—— 「姊姊,祖母讓我來問你可醒了?說有事想找你。」 「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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