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將傾城 | 上頁 下頁
三十


  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那晚,他們連夜出城。

  在這沒有紅外線、監視器、熱感應的古代皇城,也沒有動輒百米高的摩天大樓,遠距離攻擊沒有迫擊炮、沒有狙擊槍,以越紫非和她的身手要逃出那座城,難度倒也不算很高。

  出城後,越紫非向農家買了兩匹馬,又買了乾糧肉脯乾果,農馬雖然不能拿來當戰馬用,但是代步暫時沒有問題。

  兩人撒開馬蹄,直往北走。

  「如果沿著官道繞過翟山,再往前七十裡就是大鯀,這是最近的路程。」馬背上,越紫非指點著鋪在馬背上的地圖說道。

  對於兩人目的地不謀而合的事,繁德兒沒有什麼話說。

  「那為什麼我們捨近求遠,委屈自己爬這條山路?」照她算計,這種崎嶇山路再走不了多久,就連馬都爬不上去,到時候這些行李可都要全部自己扛了。

  「就因為這條山路難走,官兵上不來。」

  繁德兒繼而一想,「你的意思是那些埋伏我們的人萬萬想不到我們會放棄好好的路不走,選這條動物都爬不過去的山道走?又是在雨季的這個時節?」

  時間過得飛快,八月走了,九月來了。

  一雨成秋。

  她見越紫非露出了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

  說得也是,自從離開皇城,他們遇襲的次數簡直多到數不完。

  他們兩個勢單力薄,正面衝突一點也無利可圖,自然能避就要避。

  「只要越過這山頭,就是大鯀了。」

  「聽起來你對大鯀很熟。」她沒來過大鯀。

  她承認自己是個很懶的生意人,她只負責出資,像這種跑來跑去的事情一概交給天青和底下的人。

  「嗯,因為生意往返,我在這裡住過幾年。」他輕描淡寫。

  繁德兒知道他心情欠佳,也不多問,這幾日,他願意多跟她說上幾句話,她都要撫額稱慶了。

  這晚,他們夜宿在林子裡。

  他生了火,也如常的吞下乾糧,然後說了聲要她早點睡,人就躺下了。

  林子裡什麼聲響都有,尤其夜梟的聲音十分擾人,可是一天山路走下來,她實在也累了。

  在別院養尊處優這些年,她的骨頭不用說早就生銹了。

  迷迷糊糊的睡去,一覺醒來,她發現身邊是空的。

  越紫非不見了。

  他睡的那塊毯子已經涼透。

  她起身,替篝火添上柴,托著腮,目光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她知道越紫非去哪裡了。

  這不是第一夜,對越紫非來說也許也不會是最後一夜。

  這些日子以來,他不能睡,她也只好守著。

  夜色濃烈,像是被倒了墨的池子,樹影落在寂靜的山岰下,淺淺的月光烙在斑駁的丘嶺,哀傷得令人不忍邁步。

  整個人沉在光影裡的越紫非,斑駁而模糊。

  失去親人的痛,她沒辦法為他撫平,只能漏夜陪著,希望他一回頭就能看見,他並不是只有一個人,他是有人陪著的。

  山中的寒冷遠遠超過平地,即使偎著火堆也冷得讓人直打哆嗦,沒辦法,她退而求其次的躲回自己的氂牛盤子裡。

  當披著滿身露水的越紫非回到營地來,看見的就是睡得翻來覆去的那個女子。

  他徹夜不睡不是第一次,她陪著他也不是頭一夜。

  這一路,他睡不好,她也沒一天安穩。

  趕路時看著她搭拉著眼皮,幾次差點掉下馬背,他就不忍。

  她沒道理跟著他吃苦。

  他靠了過來。

  她的發散了下來,滑滿一肩,青絲如水,水如霧。

  他挑起小小的一綹。

  發是冰的。

  難道她又如同他離開營地的每一天,只要他睜眼,她也跟著醒了嗎?

  一股脹痛充塞在胸口。

  他緩緩躺下,在繁德兒驚覺睜眼的同時一臂伸進毯子裡把她的身子往自己摟,另一隻,將人整個勾了過來,最後將臉埋在她的頸子旁。

  「讓我抱一下。」他的聲音充滿疲累。

  她沒搭話,本來想往外退的身軀不動了。

  如果這時候她的體溫能帶給他一點點慰藉,她不介意分享。

  許久,越紫非寂靜得像一塊石頭,繁德兒幾乎都要以為他睡著了。

  「你好暖。」良久,他吐出一句話。

  她像幽蘭的體香竄入鼻中,縈繞胸臆。

  「兩個人怎麼都比一個人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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