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將傾城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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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讓浮屠多給你做幾張面具,你的真面目還是留在家裡就好。」這絕對是私心,而且說得一點都不慚愧。 「那我要求公平,你也戴著吧。」 「連這個也要求公平,這些年你樣子變了,個性卻沒變。」那曾淡薄如冰的眼沉在燭光的暗影中,眸色閃爍在模糊裡。 見他強顏歡笑,總覺不忍,她語氣輕快的不在那些話題上打轉。 「這些年,你都做什麼去了?我不相信你真的只待在那座山上。」 「天地寬闊,能去的地方那麼多,在一座山裡,的確沒什麼意思,我常趁著師父閉關時到處走,這幾年也算看了點東西。」 「我要聽。」她托腮。 於是,越紫非從高昌葡萄酒,香噴噴的胡麻餅、羔羊烤肉,阿月渾果仁……說起。「怎麼都是吃食?」趕緊夾了一口甲魚肉吞進肚子,怎麼聽著聽著,五臟廟都跟著喊起饑荒來了? 「民以食為天嘛,再說現在是用膳時間,應景。」他指著滿桌菜色。 「換點新鮮的。」青瓷碗裡的羊肉絲湯看起來可口極了。 「新鮮的來嘍。」兩人很久沒有同桌吃飯了,看著她的好食欲,自己仿佛也有了胃口。 「快說!」看他什麼都沒動,繁德兒給他夾了一筷子葷菜,又夾了別的,在他碗裡堆成一座小山。 「譬如……西域寶石,契丹瓔珞,於闐的玉,龜茲的橫笛、小羯鼓。」 後來的後來,繁德兒才知曉,越紫非知道的不只他輕描淡寫說的那一點點東西那些只是他遊歷過的地方,在另外一處,他用八年的歲月創造了一個傳奇般的國度。 他看著堆滿菜的碗,都只是普通飯菜,但為什麼,他有回了家的感覺…… 「對了。」他從寬袖裡掏出一樣事物,是一個小巧的花鈿,也不知塗抹上什麼之後,撩袍來到繁德兒身邊,往她抬起的額頭上貼了上去。 「咦?」 「你給我貼了什麼?」她伸手去摸。 越紫非叫人取來了鏡子。 繁德兒攬鏡自照,看見了自己的奴印已經被一枚鳳凰模樣的花鈿覆蓋了過去,那模樣,好像多了幾分異國風情。 「喜歡嗎?」他問。 「嗯。」原來他的心裡一直惦記著這個。 多年前她剛被烙上奴印的時候,想起就會心情低落,常常躲到無人的地方待上半天,後來她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裡。 「這是魚鰾膠,可充接著劑。」他拿出一小瓷瓶放進她手心。 「謝謝。」他的心意,她收下了。 他們有太多話要說,雖不是能言善道的人,但是重溫八年跌右歲月以後,打開了話匣子,時光在他們身上就再也沒有隔閔了。 吃過飯,兩人掌燈徹夜長談,直到月上中天。 她看看天色,確定外頭敲過了初更鼓,伸了伸懶腰。「走吧,我們去看你爺爺。」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忽然不見,因為他看見了奇景,繁德兒當著他的面脫起了衣服。 片刻,繁德兒已經是一身黑色勁裝打扮。 越紫非按著頭,苦笑。 「你早就準備好了是嗎?」 「我想,只能這樣遙祭爺爺,你一定不甘心對不對?反正他們都做得出把你從族譜除名的事情,那你又何必什麼都聽他們的?人哪,不過是歷史洪流裡一粒沙子,做不了誰的天,你想怎麼做就放手去做吧!」 越紫非雙眼發亮,比夜色還要濃烈。 忽然,他將繁德兒擁入懷裡。 「小九,我真高興我遇上的人是你。」 他的氣息噴囑在繁德兒耳際,濃烈的感情本來以為好好的收藏在心魂深處,一個無人能觸及的地方,可這一瞬間,他想全部給予了。 「我也是。」 在擁抱的時候,只要想著對方就好,繁德兒隱約的想起不知道是誰這麼說過。 她和一般的女人一樣,需要的,就只是尋常女人都能有的憐惜罷了。 她朦朧的閉上眼睛,全身感受彼此的心跳還有悸動。 他們的愛情來了,在也許不是太好的時間點上。 但是,誰在乎。 「你的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什麼?」華麗的馬車並瞥進了朱雀城門,聽輾行駛在筆直的驛道上,馬車底部,壁虎似的吸附在上頭的是蒙著臉,身穿勁裝的越紫非。 「你要說歪腦筋就直接說。」雙手雙腳也如出一轍勾著底座的繁德兒跟他同樣打扮,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想進城,卻不想驚動官吏,又要做到神鬼不知,他們站在城門外的林子想了又想,最後看見了這幾輛要入城的華麗馬車。 繁德兒靈機一動,於是,他們搭了順風車。 不過這順風車一點都不舒適,馬車顛竅,顛得她頭暈腦脹、眼冒金星,巴不得趕快下車。 不知道那些一路暗中跟著他們,似乎是越紫非手下的人如何入城?打從離開別院,她就感覺到有人跟著他們,可又沒有敵意。 「你,有智謀。」越紫非輕輕說了句。 她聽見了,眨眨眼,毫不客氣的領受了。 「不過這不是在讚美你。」 「嘎?」 「辦法不錯,可是你一個女孩,這麼危險的動作,你最好給我抓牢!」一上車他就後悔了,後悔答應用這冒險的辦法,她要是一個體力不支……他會後悔到老死。 「馬後炮!」她吐舌頭,扮鬼臉。 「你啊。」真是拿她沒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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