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將傾城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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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重重被憾動了。 「睡吧、睡吧,沒事的話睡覺最好,睡飽飽,你的身體比較容易好。」麥稈子紮人得很,不過絕對比奴人監牢裡的待遇好多了。 「我睡的這個木板是什麼?」他問了最不相干的。 「我拆了門板。」她說得理所當然。 「你赤手空拳?」 她做的事情已經超過他所能想像的。 「哦,這個喔,我拿了你靴子裡的小刀。」 難怪她方才在削紅薯的時候,那把匕首看起來好生眼熟。 「過來一起睡吧。」 她評估。 要計較什麼男女大防嗎?他是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她自己呢,現在是個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有看頭的豆芽菜,真要防,也得等以後以她長得標緻可人再說。 「別讓我動手去拖你。」 「知道了、知道了。」 小小的一片門板能有多大,兩人背對背,這種天氣,的確比一個人睡要暖和多了,夜幕沉沉,她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儘量不要去碰觸到他,也許是太累了,她很快就睡著了,均勻的呼吸,柔軟的身軀,不自覺的,他和她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時間緩緩流逝,雪打在外面的梧桐樹上,聲音清脆,有風穿過荒蕪的小院子,帶著潮濕和泥土的味道吹了進來。 越紫非的眼,清醒的看著屋樑,伸手把蓋著的破掛子移到繁德兒小小的身軀上。 屋外,冷月浸染,朦朧如銀。 這裡沒有漏夜的更鼓。 但是外面稍有動靜,繁德兒立刻驚醒。 她閉上眼睛,傾耳聽著,來人的腳步很輕,落地沉穩,一聽顯然都是高手。 一個、兩個、三個……二十八個。 她只聽出二十八個人的腳步聲。 緩緩睜開秀麗的眼,手握住小腿上的七首。 有個人從頹坦的窗口跳進了裡面。 繁德兒眼中殺氣閃過。 換作常人,必然不會發現,但是繁德兒是什麼人,她的身體雖然破爛,長年經過訓練的本能卻根深蒂固的種植在她的靈魂裡。 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跳進來的人單膝跪地,呼吸平穩,手扠腰間劍鞘上,眼睛掠過側睡一旁的繁德兒後,壓低聲音開口—— 「浮屠來遲,請少爺賜罪。」 「回去後自己領十棍,罰捧半個月。」交睫閉眼的越紫非神情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 「謝少爺。」 「這裡沒你的事,你走吧。」越紫非說話很小心,他並不想吵醒繁德兒。 「少爺如今的身體,屬下認為還是回別院休養對病情比較有幫助。」他不以為這破落的地方是好的休息場所。 「別院修繕好了?」閒置多年的別業,因為他下鄉,幾個月前命匠人拆了重建。 「是,工匠們日夜趕工,已經竣工。」 「找幾個清白人家的孩子放著,然後把那些老人都淘汰了。」 「動作太大,本家那邊的人會不會起疑?」浮屠深知自己主子的處境就像走在一條危險的鋼索上,稍微不注意,就會墜入深淵。 「我『大難不死』,處處疑心,杯弓蛇影,大怒之下,換掉那些明著是看顧房門的下人,暗著卻是各路人馬派來潛伏的耳目,這叫人之常情。」 那些線人原來擺著也無傷大雅,現在他看了礙眼,不想留了。 「是……那您的身體?」 「我自有打算。」 「是因為這個小女孩嗎?要不要屬下……」他一指比劃過脖子,然後一抹,表示要了結她的性命。 「別動她,她是我的恩人,要是沒有她,這會兒你只能去冰湖底,撈我的屍首了。」 那叫浮屠的親衛頭子惶恐的低頭了。 繁德兒彎唇笑了笑。 這樣涼薄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不容易。 雖然敵友難分,不過眼前沒有威脅,她微微放鬆,眼皮又圓了回去。 她不再聽兩人低聲談了什麼,這次,真的睡著了。 翌日,她精神舒爽的醒來,見屋外大雪已停,她穿衣東發著破靴,出門到小小的天井裡試著從水井中打盆水,慶倖的是水井的水沒有結冰,吱吱叫著的把臉洗 了,才含了口水要漱口,她就突地大叫,「啊啊啊……」 暸亮的驚聲尖叫響徹四方,樹枝上厚重的積雪竟然被震得噗噗掉了一地。 「你唱戲吊嗓子嗎?」裡面的人被她驚醒,口氣不善。 「是啊。」她總不能承認自己白癡的用冷水洗臉漱口,差點被凍成冰棍子。 裡面的人無言了。 她甩甩手,在屋簷下,背著手跟了幾步,表情若有所思,甚至帶著幾分無可奈何,只聽見她嘴裡瞄咕著,「昨夜明明病情傷勢都好多了啊?怎麼一早起來又反復了?也難怪了,畢竟是在家嬌養著的少爺,都怪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要熱水沒熱水,要吃食沒吃食,要是這時候能有幾顆剛從雞窩裡掏出來的蛋,烤肉夾著燒餅吃,再多個湯包,幾件保暖的衣料毛毯什麼的……欸,發熱的人最容易口渴了,我是想打了水來喂他喝,可這冰水一下肚,會不會反而讓他凍著,把腦子燒壞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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