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將傾城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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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等賴皮的人嗎?我只是想知道,憑我這身分,莫名其妙失蹤了,就算郡縣小官吏奉命追查下來,要是沒有大靠山替我伸冤,了不起最後具案上呈,以懸案結案吧?」他自我調侃得很起勁。 想想,要不是在湖底泡爛了肉體,要不就淪為魚蝦的食物,以上兩種他都不喜歡,不知道有沒有別的選擇? 再想想,這種不入流的手法如果是出自越家其他那些爺兒們之手……就叫人不得不歎氣了。 他們對他始終忌憚,就連他要避到別院去「修身養性」了,他們還是想趕盡殺絕讓他提早「回老家」去。 真是太心急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 不過也對,斬草除根,免得春風吹又生,不趁他羽翼未豐,趕緊剪除,要是等到他有能力反咬,他們會很累。 那漢子頭皮發麻,不承認也不否認,索性不再說話,尖銳的長槍在越紫非腳下的冰層深深地劃了一個圈,加上重重一腳,水冒了出來,越紫非身軀驟然下沉,帶著大石塊跌落寒冷的冰水中。 湖水堅冰刺入割裂皮膚,冰水鮮血混在一起,仰望的眼可以看見薄薄的天光透過冰層射進水中,無數光影在他身邊流轉,他拚盡全力往上游,但是冰層上隱約的人影並沒有馬上離開。 那個五都軍營的校尉還是什麼的,非常盡忠職守的杵在冰上,注意著他有沒有浮上來,準備要用手中的長槍把他戳成爛魚一條。 好個盡職的手下。 他閉著氣,單臂用力的劃水,另外一隻試圖拔起藏在靴子裡的匕首,好割掉腳踝的繩索,可惜,他沒有學過縮骨功夫,兩條腿也不配合,那顆絆腳石還是拉扯著他一直往寒冷刺骨的深黑湖底下墜。 他已經沒辦法呼吸,意識快要消失殆盡。 屏住的一口氣已經用光,他的肺好像要炸了,他嘴裡吐出一串破碎的氣泡。 也許,他真的要命絕在這裡。 越紫非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大笑三聲,慶祝自己這樣死法。 冰水灌進他的喉管,他的臉色比冰層上的雪還要白,嘴唇已經沒有半分顏色,劃動的胳臂逐漸軟弱,衣袖吸飽了水,黑髮像水藻般隨波搖晃。 巨石的重量正把他往深處拉…… 是錯覺嗎? 他好像聽見噗通一聲,有人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湖裡。 有條魚……是魚吧? 那魚兒鑽過了他的身側,去拔他靴子裡的匕首,又奮力割斷他腳上的牽絆,然後遊了過來,伸出單薄的胳臂想把他往上帶。 他重新睜開千斤重的眼皮,想掰開那條魚的手指。 可惜,他的手在水中泡得太久,已經不聽使喚。 那魚……不是,是個眉目清清淺淺的女孩,弓起指節敲了他的額頭,像是在罵他礙事,接著,巨大的浮力將他們整個都拖了上去。 破水而出的那一刹那,冰冷的空氣順著鼻端湧進肺葉,像一塊冰,然而,他的身體早已失去溫度,四肢沒有一絲力氣。 少女死命的想將他往上托,然而人小力氣也小,冰洞又滑溜得很,幾番嘗試都是徒勞無功。 覷著他像是剛從墳墓爬出來的死人般鐵紫的唇,她咬著牙,咬得牙齦都隱隱作痛了,在他耳邊警告的說道:「告訴你,我……也沒力氣了……最後一次,你要命的話,就算指甲摳斷了你也得給我扳牢,知道嗎?」 她猛吸一口氣,重新沒入水中,鑽進他的胯下,利用水的浮力再次將他往上頂。 這次,她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也總算越紫非爭氣,居然一半靠著她的力氣,一半靠著幾近昏迷的意志,萬分艱難的爬上了冰面。 當然,爬上湖面的他再也動不了,可一雙眼釘子似的瞪著那個洞。 他最後清楚的一絲意識記住的是濕淋淋的一把匕首從水底伸出來,一刀紮進冰層,刀柄處是一隻已經褪盡血色的小手。 破舊的民居。 火架上一隻缺了角的陶碗公正噗哧噗哧的噴散著濃苦麻臭的味道,黑糊糊的濃稠湯汁翻滾著卻無人理會。 這是窩在牆角擋風處的越紫非睜開眼皮後第一眼看見的東西,和聞到的,湯藥特有味道。 「別動,你一動,背上擦的藥膏就白搭了。」不省人事的反覆發燒,足足睡了兩天一夜,好不折騰人。 「你……」集中目光,背對著他蹲著的人,感覺上有那麼一分眼熟。 繁德兒盯著黑抹抹的藥汁,用袖子隔熱端起碗公,然後將藥倒進另外一個小碗,再把碗公往地上放好,趕緊擰著兩邊耳垂揉散手指的熱度,等到燙意稍稍褪了些,重新用袖子隔著手心把碗端到他跟前。 「要命就喝。」 居然敢命令他……但是那奴印…… 越紫非的眼神掠過一絲驚異,瞬間湮滅在眼波中。 「為……什麼……救我?」 「喝完再告訴你。」連藥得趁熱喝這點常識都沒有,她可沒那麼多柴火一再的把湯藥溫熱。 「你似乎很會與人談條件。」上次跟他要賣身契的時候口氣也是這般。 他發現,她不像一般這年紀女孩總是黏糯著軟膩的喉音,她的聲音清脆得像琴弦聲,和她那如春雲般的眉目很搭。 只是太瘦了,薄薄的身板子,肯定是捱餓捱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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