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將傾城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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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的一切是那麼不倫不類,匪夷所思,這些看到她「活」過來的奴隸們沒有人多看她一眼,彷佛,她的死活,真的是她自己的事。 面對這荒唐的一切,每天她在這牢籠裡醒過來時,她多麼希望張開眼睛看到的會是她自己舒適洋房裡那盞遠從英國帶回來的水晶蓮花燈,她的席夢思、羽絨被。 結果,她還是一個被關在這不知道時間流失,不知道多少奴隸中的其中一個。 孤影綽綽,孑然獨立。 所有的一切都顯示著一個結果——她,繁德兒,國頭號情報員,在執行一趟第三世界國家的任務時,遭到上級和朋友聯手背叛,知悉的那一刹那,正在執行任務的她被對手的火箭筒轟爆身體,死得支離破碎。 她死得好窩囊。 那麼優秀的她卻因為身為男友的上級和她最好的情報員朋友有染,聯手令她任務功敗垂成,命也沒了。 看著自己的身體破了個大洞,她沒有很痛,眼裡,只是不可置信。 不知道是離魂時的錯覺還是怎麼了,她彷佛看見姊妹淘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懊悔。 相信人,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下輩子,她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 可她也沒想過自己的「下輩子」這麼快到來。 上一世的「繁德兒」死了,清醒過來的她莫名其妙的借了小女奴的身體,她來到了不知道幾千年前,或者,距離幾萬光年的異時空,在浩瀚巨大的時空輪盤中,借屍還魂了。 她遠遠沒有復活的快感。 失去她熟悉的生活和國家,要面對的是落後到把人當奴隸的世界,沒有人高興得起來。 那個開小差的老天爺為什麼不直接讓她下十八層地獄算了! 那一夜,她縮在牆角,任眼淚流滿頰以後,柔韌又堅強的她承認了殘酷的現實。 她每天都絞盡腦汁想辦法離開這個牢籠,希望卻隨著時間越來越渺茫…… 她飄遠的意識很快被拉回來。 被烙上奴印的孩子昏厥著從另外一道門被拖走了,她卻只能眼睜睜,對,眼睜睜看著他們受虐,而且,很快就會輪到她。 她想來想去,還沒想出個法子來,一隻手已經粗魯的把她拽到爐火前,另外一個人用力抓著她的頭髮往後拉扯,逼著她昂起了臉。 她吃痛,卻什麼都沒表示。 不哀求、不哭喊,也不掙扎,因為她知道這些都是白搭。 「你這小丫頭倒是有副好眼神,居然敢瞪我?看在你這麼有勇氣的分上……大爺我就賞你個痛快!」負責烙印的漢子咧嘴大笑,燒得炙熱通紅的鐵塊已經對著她的額頭壓了下去。 滋滋的聲音。 皮焦肉爛的血腥味道馬上傳了出來,痛得她幾乎要暈倒,可她卻死死的咬著牙,緊握著拳頭,直到兩個漢子同時鬆手,她軟倒在地上。 這該死沒人權的鬼地方! 還沒能把那鑽進骨子裡的痛熬過去,衣領被人一扯,像畜生似的被拖離開那個刑場一樣的院子,關進有木頭籠子的車裡。 鏗鏘,又一把大鎖鎖住了她們。 車裡都是女孩,幾乎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昏昏沉沉,披頭散髮的軟倒在角落,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如何。 車子動了,轆轆的往前而去。 她不能哭,哭是弱者的表現,她不能哭。 緩緩睜開被血糊住的眼皮往後看,風雪依舊綿綿密密,落了滿地的蒼茫。 長街盡頭。 一車人口插著草標,待售。 木台下,黑壓壓一片,都是男人,個個瞧得津津有味,買妾、買丫鬟,評頭論足,價錢談妥,點交了賣身契,生意居然不惡。 時間逐漸過去,奴隸逐漸減少,這時天色已經近午,買菜購物的人變少,市集裡攤子也收拾得差不多,這時奴隸車上只剩下幾個樣子不出挑的孩子了。 她是其中一個。 她實在太小,那身子,狗尾巴草似的,乾巴巴的;小小臉龐,面黃肌瘦,孱弱得連顴骨都凸了出來,枯瘦得好像風一刮就會飄走。 當奴才,個頭太小,幹粗活沒力氣,買回去只會浪費糧食,一點用也沒有。 人牙子皺了皺眉,把幾個孩子的售價從四兩銀子降至一兩,這根本是流血賠本大拍賣了。 不過依舊乏人問津。 人牙子煩惱賣不掉這幾個奴隸,回去不好交差,對街的商家屋簷下卻站著一對主僕模樣的少年,其中一個少年脖頸圍了一圈貂毛,身披雪白狐裘,頭戴一頂黑得發亮的皮帽,貴氣清雅,兩道逸秀的眉,舒舒展展的伸開去,越發顯得眉下的漆黑眼睛淬了火似的明亮,而雙唇輪廓鮮明,那種美,超越性別,飄逸出塵,風華絕代。 「少爺,失職的馬夫已經處理掉,馬車的軸心也已經換妥,請少爺上車。」小廝看起來年紀不大,身子站得筆直,下頷微收,面帶恭謹。 被稱為少爺的少年毫不關心那犯了錯的馬夫去了哪裡,對他來說,一條奴僕的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這世道,等級森嚴,奴才是主子的財產,也就是一個物件,就算任意打殺了,慎重的向地方官府說一聲,抹去賤籍紀錄痕跡,隨便的就一筆勾銷,一個奴僕死于各種意外,實在是太平常了。 他的目光投注在對街的買賣人口處,幾不可察的微揚著眉。 「少爺看中哪個奴人?要小的去把人帶過來嗎?」腦袋靈活、精明,能揣測對上意,是奴才的基本技能,家生子的他這些技能自是從小練熟,他對個性陰晴不定的主子試探的問了問。 輿國公府三少,天性清冷,這並不是秘密。 能入他眼的東西,少之又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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