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驚虹 | 上頁 下頁


  「也許是喔,你聰明,一點就通。」

  雖然說這樣的誇獎很是輕描淡寫,但也夠步弭愁的心開懷一整日了。

  「還有呢,有的皇帝愛做詩詞,寫的詞又不靈光;有的愛做木匠,太監為了討好皇帝,故意把門窗弄壞,由皇帝興致勃勃去修理;有的不上品,愛上野雞窩嫖妓,生了花柳病而崩死。」

  亂驚虹隨手拈來淡淡說道,步弭愁卻是聽得一臉心醉神馳。

  不只這樣,路邊經過,就算是一塊不起眼的石牌他也能娓娓道來它的原由,他的博學多聞讓她驚歎又驚歎,一顆芳心悄悄系在他豐富精采的見聞裡而不自知。

  回到被夕陽籠罩的步府,她的失蹤沒有造成任何影響,要說有,也就一個守在房門口被曬得差點中暑的花花。

  「你是誰?你把我家小姐怎麼了?」要不是尖叫可能引來步府的家丁,她早叫了,況且小姐還掛在人家身上呢,她一嚷嚷,小姐的清白就全完了。

  「花花,我沒事。」步弭愁也怕她的大喉嚨。

  「你說的沒事,通常事情都很大。」

  「把她扶進去,她累了。」這侍女的嗓門還真大。

  通常她只接受小姐一個人使喚她,這個男人……好吧。她沒反抗的跑過來接過了步弭愁。

  嗚,她明明只聽小姐一個人的命令,幹麼聽這人的?

  步弭愁一步一回首,終於定住腳步。

  「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她鼓起勇氣。這樣,會不會被說成不要臉之類的?

  「亂驚虹。」他如她願的吐出三個字。

  亂驚虹,她咀嚼一遍。

  他是一道驚虹,偶然間竄入了她寂然的心。

  「我走了。」

  「好……吧。」她心有千百個不願意的點頭,她這麼依戀他會不會被嘲笑?「慢著,我……可以知道你住哪裡嗎?」她切切的語氣還有不停握住又鬆開的手,說明她的緊張。

  「我住東跨院朱雀房。」亂驚虹將她的緊張瞧在眼底,但沒說什麼又邁開步伐。

  「哦!」依依不捨之情在眉睫眼稍流轉,步弭愁還是強迫自己舉腳。

  回到屋子裡,她有些急迫的問著花花,「我剛才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了?」

  花花倒來一杯清茶遞給她,好笑的裝蒜,「花花聽不懂小姐在說什麼,沒頭沒腦的,除非是小姐肚子裡的蛔蟲才知道小姐一整天都去了哪裡,又發生了什麼事。」

  說穿了,花花在吃醋,吃那種沒跟到的醋。

  「壞,花花。」步弭愁喝了口茶,神態輕鬆下來,輕笑了一下。

  打從小姐生病後,她就沒見過小姐這麼可愛羞澀的笑靨,雖然她還不是很清楚送小姐回來的那個亂驚虹安什麼心,但是,他能讓小姐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樣就夠了。

  步弭愁放下茶杯,打了個呵欠往床一躺,「我累了,用膳的時候再喊我。」

  花花內心又吃一驚。

  她家小姐對吃飯向來沒熱中過,如今居然自動要求,太神奇了!

  花花幫步弭愁拉下床邊的紗罩,關上房門離開。

  窗外送來甜涼的風,徐徐撩開紗罩流蘇。

  床上的人兒蠕動了下,乍然睜開圓大黑瞳,以輕盈的姿態跳下床。

  「呼,悶好久,總算換我出來玩了。」

  「嗯,今天要穿什麼衣服呢?」輕快的拉開衣櫃,一件件衣服被她隨手扔了出來,「好醜、好醜,沒一件讓我看順眼的!」

  最後勉為其難穿上柳花裙,金鷓鴣衫子,衣領開得忒低,又拉了兩條銀錦被沖出房門,她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歌,一邊把頭髮拆散,堆高,以一條錦帔綰緊,興高采烈的消失在薄暮的黃昏底。

  然而,隨個高高低低的歌聲遠去,安靜如昔的房間除了散了一地的衣裙外,微微翻開的紗罩下隱約可見閉著眼,臉白如玉的步弭愁。

  她淺淺的鼻息安然吞吐著。

  既然她安歇如初,那麼,從她身體分離出來的那個人又是誰?

  提著食盒,東跨院不難找,但是要避開食客還有僕人的指指點點,就不大容易。步弭愁一直等到子時的梆子敲過,才偷偷摸摸來到亂驚虹住處。

  屋裡頭燈火通亮,卻不見人影走動。

  他在嗎?

  她走來走去,手心全是汗。

  「噓,小姐,還不進去,你要在那裡站多久啊。」陰暗的石堆後躲著藏頭縮尾卻喊得比誰都大聲的忠心侍女。

  「花花。」步弭愁看見她像看見救星。

  「別往我這裡跑啊,再磨蹭下去菜都涼啦。」

  對喔。

  旋足,步弭愁回到門口。

  「敲門。」不會吧,還要她這個苦命的侍女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叩叩!

  門是虛掩的。

  步弭愁鼓足勇氣跨進去。

  「哈哈,大功告成!」花花用力鼓掌,慢著!先別高興得太早,她還必須為小姐站崗喂蚊子,嗚,她白白的五花肉……是細皮嫩肉要遭殃了。

  然而,她什麼崗都還沒站到,只覺得一道冷風襲來,頸子一痛,人就砰然的倒了下去。

  「對不起,小姐,偷窺不是好習慣。」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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