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紅袖東家 | 上頁 下頁
八一


  哼,那也只有她能吃。

  哪裡有永保無虞,可以蹺著大腿吃香喝辣的保證?

  真想扯著她們的耳朵大喊「天下沒有不勞而獲」,這句話,你們聽過沒?

  或許對她們這樣的人來說,一步一腳印太辛苦了,覬覦別人的,要能搶到手,坐享其成反而比較容易。

  不過那個唐嫣要是以為女人比較好講話,就錯得離譜了。

  她是悍婦,是妒婦,隨便要安什麼給她都無妨,她可以賢良淑德,但是這些德性不會用在讓渡丈夫這件事上。這世間很多東西可以讓,但絕對不包括夫君這一項!

  唐家母女不是第一次來湛府,入二門卻是頭一遭,這一路過來,高聳的屋脊,飛揚的簷角,大氣尊貴的石雕,奇花異草、溫室花房隨處可見。五大間高大正堂,窗櫺雕著精緻的花鳥漁樵圖案,氣派非凡;進到廳裡坐下,擺設官窯看著樣樣稀罕;等丫頭上茶,那丫頭的穿著可比富家小姐還要精緻上幾分,再看那甜白瓷的茶碗,通體溫潤,毫無一絲瑕疵,撞進眼裡的事物看起來低調奢華,這一屋子估計價值好幾個房子了。

  唐夫人看得眼睛發直,幾乎不會說話,只要能把女兒塞進湛天動身邊,女兒滿足心願,這些……也會是她的,這是一石二鳥啊。

  端莊年少的西太瀞出來了,她也沒刻意做什麼打扮,但笑容可掏,語氣親切。「唐夫人,唐姑娘,這一大早的,不知道有什麼指教?」還一大早的?唐嫣一聽心裡就來氣,都過午了還早?

  她哪裡知道西太瀞就是存心要噁心她。

  再次看見這被唐夫人驕縱得目中無人的唐姑娘,果然眼裡仍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應該說她被母親呵護得太仔細了,資歷尚淺,不明白人和人的對應,是需要一層心眼隔著的,那麼赤裸裸,一下被人看到根底……讓人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她才好了。

  不過,一人討厭一個人不會輕易改變的,你越討好她,她反而更討厭你,雖然西太瀞有想過看在自己夫婿臉上,對這小師妹假以辭色,不過她的夫君很簡單說了「你自己看著辦就好」,那麼,她也就遵從自己的心意,與其在討厭自己的人身上白白付出笑臉,還不如對不討厭自己的人好一點。

  「指教是沒有,我是想說你和天動也成親幾個月了,看你這府裡空蕩蕩的,可以互相扶持的人也沒有一個。天動家大業大,大男人身邊只有一個正妻,會被人笑話不說,你一個女人家的,要打理這麼大的宅子,得多辛苦?男人娶妻為的就是要開枝散葉,我家嫣兒是自己人,與其以後天動納了不明來路的女人為妾,倒不如抬了嫣兒進門,嫣兒不同,她可以與你齊心,這樣的好事你打著燈籠也沒處找,一舉數得不是?」這唐夫人可吃過西太瀞油鹽不進的苦頭,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連客套話都省了。

  這些日子,她鬧心得差點過不下去,都說兒女是來討債的,她這獨生女天天輪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折騰得她恨不得隨便找個阿狗阿貓把人嫁出去,但是氣歸氣,不論怎樣都是從自己肚皮出來的,還是要為女兒的終身張羅設法。

  子嗣是大事,拿這頂帽子壓她,把她當五指山下的孫猴子嗎?

  「唐夫人說的話句句在理,想必師父是個有福的人,有夫人這麼大度的妻子,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准是不少,姨娘抬了一房又一房吧?」夫君,你可不能怪我把你師父拿來當槍子使,我也是被逼的。西太瀞心想。

  這非要把女兒塞給別人為妾,沒臉沒面的師母是怎麼回事?開枝散葉的事情就真的不勞她們費心了。

  「你這個目無尊長、污言穢語的女人,夫君就得我一個正妻,誰也別想來分一杯羹!」唐夫人氣炸了,慈眉善目的面具卸下,只差沒成了母夜叉。

  「唐夫人可聽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那……還是可以抬為平妻的。」唐夫人心虛的說,就連嗓門氣勢都短了一大截。她還真是小瞧了這位大奶奶。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天動哥哥喜歡的人是我不是你。平妻?那還是抬舉了你,你要嘛乾脆答應,要嘛,自己下堂求去,真的是給臉不要臉了!」唐嫣再也坐不住,擰著快被她絞成鹹菜幹的帕子,也顧不得什麼淑女風度、禮法名聲,只想上前去抓花那個搶了她位置女人的臉。

  那女人看著臉嫩手細,身邊瞧瞧有多少個丫頭嬤嬤伺候著,這些本來都該她的。

  這些日子以來她吃不好睡不好,反觀這個大大方方坐在首位上的女人,夫婿是南方水糧河霸主,單獨府邸而住,沒有公婆妯娌囉嗦,府邸隨她佈置,銀錢隨她花用,還沒有一個人管得了她,她憑什麼?!

  更氣人的是她嘴角那抹仿佛明瞭一切的笑,讓自己覺得難堪,無所遁形。

  西太瀞文瀞的把左手貼著右手擺在大腿上,腕上的絞金環滑了下來,金光燦爛,花了人的眼。

  膽子很肥啊,跟她公然叫板!潑婦的真面目遮蓋不住了?

  「這是不可能的。」不過是愛慕虛榮又貪慕富貴的女人,「納妾,他如果點頭,我就讓位;他若不離,我便不棄。」她厭倦了和這對豺狼似的母女多費唇舌,把話說完,便想端茶送客,不想兩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還緩緩的幫她按捏。

  「……夫君?」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都聽見了,你這輩子只能是我的。」不離不棄,相依到老。

  唐家母女兩張臉頓時如塗了鍋灰。不會她們之間的對話都叫他給聽了吧?

  瞧那對夫妻蜜裡調油的樣子,唐夫人心裡像泡泡般破滅的聲音越來越多。

  「天動,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無聲無息,怪駭人的……」湛天動回來,聽見小妻子有客,也不讓人通傳,便尋到這裡,恰恰好西太瀞的那鏗雛有力的宣言落入他耳中。

  他心裡說有多歡喜就有多歡喜,雖然面露疲憊,精神上卻十分亢奮。

  這會兒只見她摟著自己的胳臂,暈紅著小臉,又憨又嬌的模樣,看得他直想把她扛進房裡去。

  「這是我家,我想回來就回來,往後師母若是無事,多費心在師妹身上吧,她這樣的性子,只怕山上的大熊見了她都跑。」西太瀞瞪著眼,掐著湛天動胳膊堅硬的肌肉,不敢噴笑出來。

  哇哈哈,連大熊都要退避三舍,她都不知道自己夫婿這挖苦人的功力如此深厚,然而,手裡的黏膩感教她忽然一怔。

  唐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讓唐夫人拖走了。

  男人都給冷臉子瞧了,這對母女不管知不知羞,她能確定的是,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可以不用再見到她們了。

  她沒看錯人,這男人是會為她擋風遮雨的,但是……西太瀞一把將湛天動按進太師椅,動手便去脫他的衣服。

  「娘子,這于禮不合。」他笑得很是開心。

  「不許動!」她的眼凝了,神情哪還有方才的柔情萬種,手下堅持的剝了他一件又一件衣服,直到一道猙獰肉綻的傷口出現。

  湛天動顯然已經點穴止了血,可是那傷痕怎麼看怎麼觸目驚心。

  十九和鱗囊原先是想避開的,卻在西太瀞脫下湛天動外衣的時候就看見中衣染上的血色,兩人眼色交換,也不吩咐小丫頭們便出去了,很快,水盆和巾子、金創藥、替換的衣服就放在桌案上,然後退到一旁垂手等候。

  西太瀞也沒問傷口是哪來的,兩眼眨也沒眨的看著那傷處,把整瓶合創藥都撒在傷口上,再用長白巾仔仔細細的裡了,最後給他換上乾淨的衣物,布料連沾上皮膚都沒沾,那小心勁,就好像他是最上等的瓷器那般值重。

  兩個丫頭收拾了一切,把廳堂留給小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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