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紅袖東家 | 上頁 下頁
七七


  「晚上的菜我讓人溫在鍋子裡,我再讓廚子給你炒幾個菜,馬上就來!」十九和湯兒聽到主子們的對話,也無須西太瀞再吩咐一遍,分別辦事去了。

  「今日可是遇到什麼不好排解的事?」她把桌上的點心碟子遞到男人面前,見他果然拿了好幾塊放進嘴裡。

  西太瀞又倒了杯茶,放在他手邊。

  「這半個月大雨不停,又遇江南汛期,大水沖斷東項張家堰大堤,南北六塘河從小塘村到卞家浦沿岸,漕河水位急劇上漲,水淹民田,房屋沖坍,百里一片汪洋,莊稼別說收成,大概全泡湯了,損失無法估計,知州衙門開倉放糧也養不活那麼多的災民。我乘船察看,災區都成澤國,平地水深丈余,災民攜老扶幼離了家,情況慘澹。」黃河洪澇,他下令全部漕幫弟兄警戒,因為人一旦失去一切,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但他沒想到一上岸,上百名衣衫襤褸的百姓就拿著鋤頭柴刀圍住了衙門,要求開壩放水洩洪,衙門衙役險險和這些農民擦槍走火,演變出流血事件,他帶著弟兄從中斡旋,知府推託要請示河道總督,這才暫時將局面穩住。

  西太瀞今日一心全在府中的人事裡,又在庫房裡忙和了半天,睡了午覺還理了帳,竟是對外面的動瀞絲毫不知。

  她想不到關起門來自己就成了個瞎子。

  「這草壩都是鹽商築的吧?」

  「嗯,鹽商勢大,建堰為了蓄水以便航運,可是這麼一來,農田的積水排澇發生困難,方便了鹽商,卻苦了農民。」湛天動慨歎。

  在航運和農田水利、人民生命財產的取捨下,塞堰損民,開堰損商,利益放在面前,官府自然選擇了前者。

  這是世間大多數人奉行的原則,苦了的是無數的老百姓。

  「大爺、大奶奶。」門被輕敲,是十九帶著小丫頭送飯菜過來了。

  「進來。」

  芙蓉開口餃,燒魚豆腐,香澄豬肉丸子,七香清雞湯,小蔥肉拌豆芽菜,全是家常菜色,湛天動端起飯碗,便扒了幾大口。

  「這幾樣菜都是大奶奶親手下廚煮的。」十九說完和湯兒退了出去。

  看他著實是餓壞了,西太瀞親自給他布菜,「慢慢吃,菜如杲不夠,我再讓人多煮碗面。」

  「你會下廚?真想不到。」

  「義母教的,她說妾身的女紅已經不能見人,廚藝再不濟,就太丟人了。」她笑語晏「你給我織的襪子我都捨不得穿。」他眼裡有深情。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來,在門外遠遠就看見屋裡的燈,那有人等著他回家的喜悅頓時將他倦極的疲累沖刷一空。

  「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她瞋他一眼,可看在湛天動的眼底卻是風情無限,心動的想把她抱在懷裡。

  他一整天沒吃上什麼東西,將幾樣菜席捲一空後,讓西太瀞推進了淨房,給他脫衣解褲,讓他舒服的坐進浴桶,然後卷起袖子替他刷背。

  蒸騰的水氣裡,他舒服的歎了口氣。

  有妻如此,白日的紛擾和煩憂一掃而空,他抓住西太瀞如同一塊白玉的手心,將臉偎在那裡。

  「趕快洗洗好歇息了。」

  西太瀞親了親他的發心,把他發冠上的簪子拔起來,理順了他一頭青絲以後,仔細的按摩頭皮,最後把頭髮洗乾淨,這才把人送上床。

  本應該倒頭就睡的人看著像只小蜜蜂忙來忙去的媳婦,忽然翻身起來。

  「怎麼著?」西太瀞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只見他散著頭髮走到一堵黑漆長櫃前,不知道按了什麼暗扣,接著跑出一個抽屜,他伸手從暗屜裡拿出一疊的紙。

  「這是咱們家鋪子、莊子、房契和田契的賬本,以後就由你管著了,最下面的銀票你拿著,充作家用開銷。」

  「我們家有兩本帳?」她看過娉婷給的那本賬冊,裡頭記載的都是府裡支出款項,她翻了下湛天動給她的這本,則是府裡進帳收益的本子,也就是說,這才是府裡實際的賬冊。

  「一本是明面上,一本才是真正的賬本,哪一本才是真的能用我,你一眼就能得得出來不是?」

  「大爺謬贊了。」

  「咱們是夫妻,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你不管我的賬,誰管得了?」

  「知道了,妾身會好好收起來。」

  「嗯,我們安歇了吧,賬本抽空再看。」湛天動刮著她的小鼻子,低頭親了她口,神情愉悅。

  次日一早,湛天動又出門去了,西太瀞隨意用過早飯,見各處管事已經候著,只好出面開始理事,發放對牌、核對賬目、交付銀錢'檢視府中各處等等。

  德婷想不到短短一天,大奶奶就將她交付的賬冊看過一遍,還熟爛於胸,交代下去的事務井井有條,合乎情理,各按所長,沒有半點生澀,就如同她昨天不聲不響的發落了庫房的老資格嬤嬤……面對這樣的主母,一干管事們別說再起什麼怠慢之心,或心存什麼偷懶心眼了。各個管事之間看似各司其職,可遇到利益攸關的事情,還是會互通有無,這新上任的主母能不能拿捏,心裡其實也有數。

  你給他想,這個大奶奶,不是普通女子,海外的銀子大把大把的賺,牙行開了一家又一家,他們哪來這般能耐拿捏她?治理一個府邸,對她來說不就像小菜一碟?他們若想跟她對著幹,自找死路而已。

  大致分派完事務後,西太瀞回房換了衣裳,準備出門。

  婚後的女子已經不適合出海行商,雖然如果她堅持,湛天動是不會說不的,但是,她現在有了一心一意想照顧的家人,無論如何,都該替他多想一點,冒險犯難的事情看起來是不能做了。

  不過要她從此以後守在家裡,她也不願意。

  備嫁那段期間,海外的生意是炎成在照顧,城裡的鋪子則由昆叔處理,他們兩個都是她能夠信任的人,按理說,她應該安心。

  可當然啦,安心是一回事,自己的鋪子不偶爾去探探頭,這像話嗎?

  她要出門,自然沒有人敢說不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