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紅袖東家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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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瀞拿了個紅豔豔的石榴剝了遞給義母。「她們可以無禮,我們何必隨之起舞?那不就和她們一樣了?」不是她自視清高,而是這些年她學會的功課,有的人就是存心來噁心你的,你要生氣、認真了,她就得逞了,所以何必呢? 「我一把年紀了都沒有你想得開。」莊娘子感歎。 「我才沒義母想的那麼厲害,被人家下馬威的感覺很不好……」原來某人是無名小子的時候人家看他不上眼,這會兒知曉他的身價不可同日而語了,便眼巴巴的跑來宣示所有權。 自己即將所屬的男人被人覬覦,其實她何嘗不知道像他這樣頂著半邊天的男人,有多少女子想嫁給他?又有多少女子在聽到他要成親了的時候,半夜不睡捶心肝的? 「你千萬別多想,只要未來姑爺的心在你身上,沒本事的人就不會來糾纏。」她反身摟著義母。「所以說,婚姻也是麻煩事對不對?」咦?「你千萬不要這麼以為,要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的人不容易,要能白頭偕老更不簡單,你安心待嫁才是。」莊娘子勸解著。 「我知道了。」 她不會因為這樣心中就有疙瘩,但是硬要說沒有,好像也不儘然。 為什麼女人總喜歡為難女人,不敢去為難男人?是因為對方沒把握去說服那個男人,覺得女人比較容易心軟嗎? 但她可以確定的是,她沒那麼大度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無論誰來說都不成! 到了夜裡,涼意一點一點的滲進了房間,莊娘子怕義女著涼,只要西太瀞睡下就會親自去把窗子拴上,可西太瀞總覺得夏天的月娘美,捨不得那涼爽好入睡的夜風,總會把窗子推開一條縫,她真的沒那麼矜貴。不過,她知道義母是為她好,自從有了義母以後,她真像有了個娘,莊娘子把她當成孩子般照料,陪她說話,對她噓寒問暖,想著她該吃什麼,想著她怎麼保養肌膚,教她下廚,把她從頭管到腳。 她被這些鬧得頭昏眼花,好不容易晚膳吃了,把人都打發出去,然後躺下沒多久,窗子就咯的一聲輕響,被人從外面輕輕打開。西太瀞轉頭看去,那露出來的臉居然是湛天動。 他豎起一根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撩起袍子下擺掖在腰間,不費什麼力氣的從外頭翻了進來,接著轉身闔上窗子。 西太瀞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這婚嫁前男女雙方是不能見面的吧? 她坐了起來,聲音也壓得低低的,「你怎麼來了?」眼角餘光瞄了瞄屏風外頭的人沒有動瀞,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就想來瞧瞧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義母不只照三餐喂,盯著我吃飯,還要喝湯吃點心……除了這些還不包括藥膳補品,她都不知道要把我養成什麼才能放心呢。」也就幾天沒見,忽然間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了,以前的坦然好像都不見了。 看著西太瀞白裡透紅的臉蛋,他不能明著說莊姨的補湯真有成效,但對於她一直養不出肉的身板這會兒多了桃子般水潤的曲線,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歡喜,眼裡的情意一下子沒管住,赤裸裸的露骨了起來。 「你就來這裡傻站的嗎?」這人,當這裡都沒有人只有他們兩人嗎?屏風外的十九和嫿兒可是聽到聲響隨時會進來的。 還有他那眼光,讓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隻沒吃過羊的狼盯著,對方在琢磨著要從哪下口湛天動也知道自己的目光放肆,他捏了下拳頭,目光漸漸變得平和。 「我聽說師母來過你這?」 「嗯。」 「我對師妹一點意思也沒有。」 他這是表態嗎?「嗯。」 「你沒有什麼話要問我嗎?」西太瀞吸了口氣。「你說沒有就沒有,你和那位唐姑娘同門的時間你都沒有喜歡上她,我又怎麼會因為她說了什麼就對你起疑心。」湛天動心情大好,胸口滿是甜蜜喜悅,方才那個緊張到不能呼吸的人不見了,他就知道他喜歡的女子不是那種容易疑神疑鬼的性子。他湊上前,在她鬢邊飛快的親了下。 西太瀞瞬間臉紅,看著他那像偷著腥的滿足神情,只能嗔瞪著他,說不出一句話。後來湛天動又偷偷來看了她好幾回,也送了好幾回東西,有時候是得到的新玩意,有時候是街上新開張酒樓的招牌吃食,有時候是花房裡剛開的花。 拿了人家那麼多禮物,她想回禮,卻苦於手頭上沒什麼能拿得出來的,想來想去,丫頭們給她拿主意,沒有什麼比送荷包還要好的活。 於是她主動向義母說想學繡個荷包。 有很多天,她忙著對付那荷包,直到湛天動有天又爬窗子來,看見了她的手指頭。 「不如你給我做一雙襪子好了。」絲絹布一栽,只要縫個邊就可以了,比起剌繡要簡單得多了吧。 「咦?」 「我每天東奔西跑,襪子用得凶,那荷包什麼的我多得很,你就別忙那個了。」就為了給他回禮,把十根手指戳得像腫饅頭,他寧可不要。 西太瀞垂下眼,「……操持家務我也不是很懂。」她想過了,雖然她就嫁給湛天動這個人,但是絕對不可以小門小戶的關起門來過日子,他府裡就他一個主子沒錯,可聽令於他的人就有百來號,那絕對不是她想怎麼過日子就可以的。 「瀞兒。」 他這兩個字叫得又軟又清晰,好像從丹田發出來,又像從舌尖緩緩吐出來。 西太瀞抬頭看他。 「我想要的一直以來只有你,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從來沒想過你要為了我做什麼改變,我只要你……是你就好了。」屋裡暖熱,湛天動就那樣站著看著她,比起心動、喜歡她,現在的他更想表達他的愛意,更想碰觸她。 她心頭狂跳,眼睛一熱,視線頓時模糊了。 這男人是真心實意的替她設想,沒有絲毫為過他自己。 她有什麼可以回報的? 改縫一雙襪子吧…… 後面的日子雖然不能每天都見面,還好西太瀞也不覺得患得患失,有時候隔著窗子,她能看見湛天動模糊的身影透過月光映在窗上,丫鬟或義母不在的時候兩人也能說上兩句話,就覺得無比安心。 這天一早西太瀞被十九從床上挖起來,漱洗過後,換上嶄新絲綢中衣,迷迷糊糊的被按著坐下,臉上傳來兩根棉線絞過的麻麻小疼,原來是全福夫人一邊為她開臉,一邊說吉祥話,她終於醒過來,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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