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紅袖東家 | 上頁 下頁
四五


  「欸,好。」春水利索的脫了外衣,穿著中衣,鑽進被子裡,兩人笑嘻嘻的談了小半夜的悄悄話,這才睡著。

  湛天動進來的時候,見著的就是兩個姑娘家同榻而睡的樣子,他不悅了。

  「水。」

  「在。」暗夜裡傳來聲音。

  「把這丫頭弄走。」

  「呃,是。」常人看不見水在何處,主子一個眼神,卻讓他從心底到骨頭縫都發冷。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春水的穴道,隨便抓來條被子裹著她,扛上肩頭,毫無聲息跳出窗外,瞬間消失不見。

  障礙物消除,湛大爺很自然的脫下外衣,只剩一件貼身杭綢中衣和白緞褲子,摸上了他起先不敢動,就靠著床沿那一點邊,靜靜的看著西太瀞那睡熟了的臉蛋,粉撲撲的招他眼饞,隔著被子抱住,然而,西太瀞感覺到頸子忽然湊過來的鼻息,叫她僵起了身子,雙眼t即睜開,一隻手抽起頭下的枕頭便往來人打去。

  「別打別打,是我。」湛天動一臂仍舊抱著她,兩人因為這一動,髮絲相互糾在一塊,竟有S分不清是誰的發了。

  她使勁的打了兩下也沒能抽離他的懷抱。「你給我滾遠一點!」湛天動本以為自己讓她打個兩下,她也出了氣,沒想到那雙清亮的明眸卻是怒目嗔視著他,這嗔怒挾著盈盈秋波的風情,讓他一時看呆了。

  「你別罵我,我這不就隔著被子,你一根指頭我都沒碰到。我是聽那些小丫頭說冬天你怕冷,總是睡不暖,才要她們多給你兩個火盆,又想我一年到頭身體都是暖的,想說給你暖腳,包管你可以一覺到天亮。」他的聲音喜孜孜的,很捨不得的松了手,像偷吃到魚的貓。

  「傻子!」幸福無關地位和錢財,他這樣一個威武的大男人,怕她罵,偷偷上她的床,只為了要幫她暖腳,即便他無財無勢,她也願意和他攜手白頭偕老,一生同行。

  心裡感激他的細心,可這些日子她也多少摸清了他一點個性,這人的眼裡完全是視禮法為無物的,要縱容著他,自己將來就沒有名聲可言了。

  西太瀞半嗔半喜的紅:著臉佯怒,「以後不許再來!」湛大當家的頭一次夜襲,以完敗告終。一年過去。

  這一年裡,湛天動除了已經統合的部分,又拿下直隸、安徽,一張運河圖裡僅剩下山東和河南,合併漕幫已是早晚的事。

  漕幫本來就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他要是能統一九省的幫派,漕幫有了個主心骨,對天下民生來說是一大利事,所以,朝廷看著,百姓也瞧著,能看懂風勢的天下商賈和高官貴人更是輪流宴請,無論總壇的二當家還是湛府,每天接到的名帖多如小山,天天大宴小酌,幾天沒回家都是常事。

  他忙,西太瀞也沒能閑著,該出海的時候,依舊男裝一換,隨著昆叔到處去,一年裡她也總有七、八個月不在府裡,生意足跡慢慢遍佈整個西方,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替湛天動賺了多少錢,但是她的名氣不比湛天動小,人人皆知湛天動養了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

  兩個月前,西太尹眼睛上的白布終於拆下來了,眼力恢復了九成,又經過燕神醫精心調養,他剛恢復清明的眼睛在兩個月後,幾乎與常人無異了。

  在海上的西太瀞接到消息,高興得在甲板上轉起圈圈來,這趟生意原來就已經做得差不多,船上的貨物也幾乎要滿載,她知會了昆叔以後,便決定不再去別處,商船直接回航。

  大家都知道她心急著想見弟弟,商船一抵達港口,她便馬不停蹄的直往湛府奔,一下馬車,連自己的房間都沒回,直直的往竹屋而去。

  「夫人回來了,爺還未得到通報吧?!門房急匆匆的來回報管家。

  管家一臉「不好了!的著急神色。「應該是還未曾。」

  「那就是說,夫人也不知道內院裡多出來的那些個人?」

  「夫人剛下船,小的看夫人衣服也沒換就往竹屋而去,想必是去見西公子,這些糟心事應該還沒有機會傳入她耳裡。」夫人雖然還沒和大當家的成親,但是漕幫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坐穩了湛府正室的位置,所以個個一口一個夫人的喊著,只是隨著大爺的身分日加顯赫,夫人不在府裡的這段時間,那些京裡的爺兒們一個個像比寒似的竟相往府裡頭放人,美豔動人的、才華洋溢的、婉約多情的……爺日夜為了幫裡的事務忙得連府裡都很少回來了,哪有空處理那些女人,只好一古腦全往內院扔著。

  然後,誰都沒料到夫人會在這節骨眼提前回府。

  男人家中放個三妻四妾,事屬尋常,但是他們這些下面的人有哪個不知道大當家獨獨鍾情夫人,在夫人之前,內院裡就娉婷一個管事的女子而已。

  「找一個腿快的,快把夫人回府的事情稟了大當家!」管家當機立斷。

  他在府裡年深月久,明白大爺馭下極嚴,只要犯事,通常沒有任何情面可以講,但是只要有辦法求到夫人面前去,這位夫人的性子是世間少有的雍容大度,她會在理法上留一絲情面,讓下人有悔過自新的機會。然而若你要一而再的觸犯到她的底線,抱歉,往後你在揚州恐無立足之地了。

  「小的立即就去!」

  西太瀞自然不知道這個中曲折,她來到竹屋,一進門就看見坐在屋裡看書的西太尹。她看過去,只見西太尹一身玄色直裰,腰束一條鈕銀玉帶,膊間一塊白如意,看似簡單的穿著,卻是如月清高,淡定而溫潤。

  聽見動靜,西太尹抬起頭來,花葉重重裡,看見一個雖是男裝打扮,但眼眸燦若星辰,眉梢蘊著淡淡風情,芳菲嫵媚的女子。

  「姑娘是……」

  「尹弟!」西太瀞幾乎是撲過來的,興奮不已的繞著他轉,不敢置信的豎起三根纖白的指頭,嚷嚷:「你看得見東西了?那我呢?看得清楚阿姐的模樣嗎?來!你瞧瞧這是幾根栺頭?!西太尹被她繞得有些眼花,這聲音他太熟了,熟得不必著到人都能知道是誰,不過,這張臉,是生平第一次見到。

  「姐,停一停,是三,我看得很清楚。」他攤開雙臂,不讓她繼續繞圈圈,嘴角帶笑的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真的痊癒了?我要去謝謝燕神醫,謝他老人家醫術不凡。」她毫無顧忌的摸著西太尹的眉眼,一把想將他摟進懷裡,只可惜,她的胳臂不夠長,壓根環不住西太尹的腰,可她不肯放,抓著他的腰,把頭往他胸膛埋了進去。

  西太尹張著兩臂一時不知道要往哪擱,雖是姐弟,但男女終究是授受不親,不過見她那真情流露的模樣,自己亦激動難掩,最後只摸了摸她的頭。

  「噗!」西太瀞揚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長長的睫毛還顫巍巍的帶著淚珠,「被你這一摸,我好像成了你的妹子。」

  「我眼睛好了,這是喜事,怎麼哭呢?再說,我倆還不知道誰是哥誰是妹子,要是娘還在,就可以問個清楚了。」以前他們也常為這事拌嘴。

  「你最討厭了,一輩子都跟我計較出生的前後順序!」她跺腳,方才的悲傷氣氛總算一掃而空。

  「不計較了,以後再也不會。」他給西太瀞倒了杯香茗,眼中帶著隱隱的果決。

  「不過我想我的眼睛已然好了,也該回京裡去了。」他有這念頭不奇怪,這一年裡,他不只有等著把眼睛治好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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