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福妻興家業 | 上頁 下頁
四九


  亭長受託而來,心裡沒把握人家會不會應允,沒料到這位當家當下便允了,但每一戶無法供應太多的種子,因為中秋過後他們自家的地還要播種。

  亭長回去向眾人回復,農戶們欣喜若狂,能得到種子已經是人家大度,想要足夠的種子他們來年多留一些下來就是。

  於是罕見的,向來年獲只一回的東北大地,重新耕種,落肥,埋進可以豐收的種子。

  人們有了第二次收穫的希望。

  戰止夫妻的名聲得到了空前的高度。

  鹿場也因為飼養鹿只得法,鹿群繁殖迅速,這名頭傳開,不只是富貴人家想來買鹿,勳貴世家也派人傳話,更有京城大戶人家提早訂了,他們要鹿、要鹿,不管是要拿來食用或觀賞,這些人都不是一隻、兩隻的買,是二、三十只的買,還有一口氣要上百隻的,鄔深深客氣簡單的拒絕,如果要,就慢慢等,不想等也無所謂,他們家的鹿又不是母雞下蛋,說要就能生出來。

  中秋那天,一輪白玉盤掛在滿是星子的天際,鄔深深備了小巧的月餅、沙果、秋梨和沙黃的西瓜,遣退了下人,和戰止賞月、吃點心,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感受著這種無聲勝有聲的溫情和靜謐。

  鄔深深看著戰止的眼眸如星的閃著璀燦的光芒,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一池星光中,載浮載沉,再也不想從中爬起來了。

  「夜涼了,我們進去吧。」戰止的鼻息噴在她的耳際。這小妖精一定不知道自己眸中含情,斜睨著自己的目光有多嫵媚吧。

  既然感受到了她的柔情,又豈能辜負今夜大好時光?

  他抱起妻子回到內院。

  這一晚,內院幾盞紅彤彤的燈籠在風中不斷搖曳,就如同燈火不熄的內室,一片春色。

  不得不說,戰止是個人才。

  鄔深深自覺因為有前世的關係,知曉一些新知識,可如何統籌謀畫,靠的卻是戰止,短短一年時間,當初的鹿場和榨油坊規模就在戰止手裡無數倍的成長,加上晉房的奔波運作,如今不只黑浪城,山西、淮西、淮北、直隸都掛上了止商號的旗招和匾額,南貨北送,北貨南移,做足流通,經營的商家鋪子越發多元。

  戰止在書房核對從各地送回來的賬冊,初夏還稱不上熱,書房四周又有綠樹蔭涼,他卻有些心不在焉,這並非天氣炎熱引起的心浮氣躁,而是他在考慮該提拔誰上來分攤晉房肩膀上的重擔。

  幾經思慮,鋪子裡有幾人看似能堪大用,但和晉房一比,資歷又太淺了,真要提拔起來,只能從晉房帶的幾個掌櫃們下手。

  要不然去問問娘子,他有大半天沒見著她了。

  「將軍。」門外有人低喊。

  會喊他將軍的人只有近衛和死士們。

  「進來。」

  露臉的是趙錢,黑炭似的臉,小小的個子仍舊沒變,只是服裝變了,他不再是一身玄色勁裝,而是像尋常人穿起了繭綢袍子,看起來一副生意人的模樣,但樣子雖然漂白了,暗地幹的仍是探子的事務。

  「喜子,出去守著,沒事別放人入內。」戰止讓給他磨墨、伺候茶水的小廝去門外守著。

  喜子規矩的行禮,也沒看趙錢一眼,順從的出去,站在廊上看著樹枝上啁啾的麻雀。

  要戰止說,喜子是個很不錯的隨從,父母雙亡無法養活自己才賣身為奴,雖然才九歲年紀,成熟穩重,不多話,手腳麻利,是個可造之才。

  「有京裡來的消息說,倭寇水軍從春天開始犯邊,不過短短幾月已經連續攻下兩座城池,直逼京城了。」

  「京裡不是有蒙紹?」戰止眼皮也沒掀一下。

  「烏爾幹國的可汗經過新舊交替後也是蠢蠢欲動,蒙放將軍不敵,蒙紹將軍去年年底便奉命去了漠北。」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兩年的外患又起,頭尾若都失守,天工就危矣。

  「福建水師巡撫現任是誰?郭綸嗎?」

  「是。」

  「他怕是指揮不動現在的福建舊軍。」說是戰家軍,也只剩下一個殼,在戰氏一門三百餘口被一條繩子串成串,惶惶走過京城東大街的時候便風流雲散了,如今倖存下來的人良莠不齊,否則,那兩座城池是怎麼淪陷的?!

  「將軍有先見之明,京城八百里加急奏摺裡說郭巡撫身受重傷,回京半途已經去世了,如今由浙江都僉事代職,皇上見到奏摺吐了血。」

  「今上意欲派何人去閩浙?」他對那個把人命當兒戲的皇帝沒興趣,這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江山有危機,早些時候幹什麼去了?

  「朝中有三派,呂首輔推派靖平將軍褚秀,文官則意欲武威將軍郭守,另外有舊臣向皇帝稟奏欲伐倭人非戰家軍不可,皇上大怒,罷了早朝。」趙錢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將軍一眼,卻見他顏色絲毫未變。

  郭守乃郭綸之子,年方十五,至於褚秀卻是和呂奐邛同一條繩上的螞蚱,從無作戰經驗,派這樣的人去戰場無異送死。

  「太子在朝會時本來自動請纓欲前往閩浙,因為呂首輔一派的官員們大肆反對,說太子矜貴,豈能以身涉險,後來……」趙錢支吾了。

  「後來如何?」

  「據說太子聯合幾個老王爺對皇帝施壓……」

  「這般情勢瞧起來,皇帝是有所選擇了。」戰止的瞳仁閃過堅硬冷光,那裡頭有隱忍的黯然,還有一種漠不關心的冷淡。

  「是,太子讓小的告訴將軍,皇上選擇了江山根脈,不日便會擬旨,派將軍前往東南沿海剿滅倭賊,戴罪立功。」趙錢聲音聽得見激動。「將軍,我們可以立下軍功,替老爺洗刷冤屈,為老爺正名了。」他那彷佛已經寂滅的眼眸又星星點點的恢復生機了。

  也難怪他不淡定,趙錢的父親是覲國公麾下的一名悍將,卻在兵敗陳橋一役裡,被誣陷有通敵賣國之嫌,後來斬於菜市口,這罪名對整個家族是何等沉重,是跳進黃河也洗刷不去的污點,令世世代代為之蒙羞的。

  若能替覲國公洗刷罪名,也等於替他父親和族人恢復清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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