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半畝溫柔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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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春我們就回來了,你別太想我。」這是慎,粗線條的他也許是意識到了離別,居然注意到書輕淺披著的大氅帶子有些松了,很細心地替她綁緊。 「我會想你從家鄉帶來的禮物。」她故意裝的沒心沒肺,要一個個哭,恐怕今晚的眼睛會腫得很難看。 「回去吧,你看都下起鵝毛雪了,這次沒人送你回家了。」王子瑤最是心細。 「要你說,我就算蒙著眼睛也知道回家的路。」 「要是有空就把琴拿出來練一練,別生疏了。」他還要叮囑。 「那弦太難,跟我有仇,人貴自知,我真的做不了可以隨瑤哥哥去天涯海角的琴弦。」說者無心,她只是純粹抱怨,希望她的瑤哥哥別給她出功課,要過年欵,不要那麼嚴肅,像老子、莊子、七弦琴這類東西都應該束之高閣,好好吃喝玩樂的過年才對。 她沒那天分啊,就別為難她了。 「陪伴我一生的琴弦啊……」 他的眼忽然綴入滿天星光,有什麼欲吐的情愫,就在那瞬間,後王孫很不識趣的插入兩人中間。 「時間不早了,大家都上船吧,管家來催了。」他說道,其實他故意的。 他又不是木頭,哪感覺不出王子瑤眼裡、話裡的情意,看來看去就只有書輕淺這個二愣子沒進入狀況。 幸好她是二愣子,他不由得心存感謝。 於是眾人揮手,上了各自的船。 「你啊,好好守在家裡等我回來。」穿著黑色狐狸大氅的後王孫臉隱在貂毛圍脖中,更顯俊逸瀟灑。 「為什麼要等你?我等的是大家。」這一年後王孫個子長了不少,每每跟他說話,抬頭的弧度越來越大。 「你要等的人是我,要盼的人也是我,他們頂多順便……連順便也甭了。」 這可露骨了,書輕淺本來就被寒風刮得紅撲撲的臉這會兒就連耳根也紅了。 「你趕緊上船吧!」她啐他。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船開了。 她看船離岸,心想,再看也瞅不到人了,反正明年春天一到他們就回來了,踏過嘎子響的木板道,一腳才踩在黃泥上,她忽然若有所覺。 「誰?有人嗎?」蘆草在風裡簌簌作響,她聽錯了嗎? 可是有火光,就令人起疑了。 她岔往蘆花叢裡去,還沒看出個究竟,一道鬼祟的影子已撲過來,爪子也順勢淩厲的探了過來。 她側移避開黑衣人抓來的右手,反手一記肘錘擊在他的左肋上,他吃痛的後退,書輕淺沖上前扣住他右腕,重重將它壓制,黑衣人想掙扎,她抵住對方的腹部稍稍用力,他便不敢再動,就在她正想著大哥教的擒拿真有效的時候,被她壓制在下面的殺手從腿下掏出一把亮晃晃的刀往她刺了過來。 書輕淺見狀只能滾了開來,這一滾,瞥見好幾把雙機駑平托在暗處,箭簇都包著油棉,有的點著了火,有些遠的因為太黑實在看不清楚。 「你們想放火燒船?原來是想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對象是誰?後王孫、王子瑤……還是其他人? 不可以,不論哪一個,一個都不能少! 「四十四,趕快解決這礙手礙腳的東西!」黑暗裡傳來聲音。 這邊的打鬥還沒休止,一直站在船頭的後王孫卻聽見管家慌張地來報說,船夫發現船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鑿了洞,最壞的可能,船底下有水鬼在。 變生肘腋。 他迅速抬頭,就這一眼,便發現蘆花蕩那邊似乎有變,他心中一凜,直視這個從家裡派來的年輕管家,「這裡交給你可以嗎?」 「包在小的身上。」 「我馬上就回來!」 管家低頭,再抬頭,船上已經失去小主子的蹤影。 就在後王孫飛身往岸上的時候,因為後王兩府的船並行,王家船上的王子瑤也發現了不對勁,除了明令自家水手過去支援後家船,也領了幾個人回轉蘆花蕩。 他們往回走的路並不順遂,因為埋伏的那些刺客殺手已經把火箭往船上射去,所有的攻擊都對準後家船,木料易燃,片刻船尾已經燒了起來。 穿梭在箭雨裡,後王孫無心顧及船上情形,他看見了正在打鬥的書輕淺。 她腿下虛弱無力,動作稍慢,手臂便被劃開一道極深的血痕,對方經過幾招後就看出她根本不是練家子,招招都是殺著。 她才自覺糟糕,一支流星趕月飛來的箭就直直穿過她的胸口,大片的血濡了出來,瞬間就染紅了半襟。 她一定跟箭矢之類的東西犯沖,兩次都傷在這玩意上頭,好倒黴。 力竭倒地,映入她眼簾的是滿天星子,還有稀疏的鵝毛雪。 血能不能流慢一點,呼吸能不能不要那麼急促,她好想看後王孫最後一眼…… 痛蔓延到全身,眼發紅了,意識模糊了,最後只聽見不知道誰的聲音劇烈的咆哮著…… *** 怎麼要醒過來這麼難? 平常不是很容易?只要晨光透過窗子照進繡樓的清水磚,她就會自動轉醒。 十一塊磚。 對,當陽光往裡走到第十一塊磚的時候,央秀就會來敲門,把洗漱的用具拿進來,好聲催她起床。 可這會兒她疲倦無比的睜開眼皮,只見漏光的薄瓦片,四周積塵,灰塵在微光飛舞著,鼻子裡充滿潮濕的黴味。 這地方很寒傖,比他們家的雜物倉庫還不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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