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缽蘭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耳姑娘,你把頭垂這麼低會撞上人的。」

  陌生的聲音很誠懇的提醒繞路的缽蘭,她不知道自己心不在焉的繞了又繞,重複在這條路走了不下數次。

  「啊,你是……」這人方臉大耳的,有張有點熟又不大熟的臉。

  「在下杜牧之,耳姑娘近來可好?」揖手為禮,他仍是簡單不失乾淨的穿著,但是臉頰豐腴了些。

  「是杜先生,我走錯路了嗎?我記的路好像不是往這兒走……」她明明要去赴五言的約,而這裡的環境大異她住的院子,真的又迷路了。

  她低頭,拿出宅子的路線圖。

  嗯,是真的走岔了呢。

  「姑娘。」雖然覺得缽蘭的動作有趣,被晾在一旁的杜牧之還是很想提醒她他的存在。

  缽蘭悠悠回過頭。「哦,杜公子。」

  「我看姑娘蘭心蕙質,怎麼會賣身為奴?」

  「人各有志。」這位杜公子是儘量表示他的和善了,但是她並不想跟他多說話。除了五爺,她對任何人都盡可能的少言少語。她的個性本來就不活潑,對陌生人更是認生,雖然跟杜牧之有一面之雅,卻也不知道有什麼好交談的。

  「姑娘愛說笑。」杜牧之怔了怔,她說笑嗎?這年頭太平盛世,誰會把當人家奴婢作為志願的。這姑娘好……有趣啊。

  「公子要是沒事,容小女子先告退。」她還要趕著約會呢。

  「耳姑娘請留步。」來了滕宅半個月才見著她,不好好把握住機會,再見不知道又要幾個半個月了。

  「我不要留,我跟人約了。」她焦躁起來。她不是已經說要走了,他怎麼還有話說?雖然這位杜公子頗有才華,可是那是他家的事,兩人明明不熟,看他對自己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讓她坐立不安。

  「我這幾日寫了一卷自書,想請耳姑娘指教一番。」話鋒一轉,杜牧之乾脆開門見山。

  「是這樣啊,那好。」本來去意甚堅,聽到有好的字畫欣賞,缽蘭躊躇了下。雖然說不應該,可是好字難求,就多逗留一下好了。

  杜牧之大方的拿出細絹,鵝黃色絹上的行書字一覽無遺。

  「好字。」缽蘭細細瀏覽,本來不起眼的五官因為看見感興趣的事物,散發出朦朧的光澤,「筆劃如倒金鉤,字圖如銀月,好漂亮的字。」

  「謝謝姑娘誇獎。」看著缽蘭不同平常的神采,平凡的眉目因為煥發的光芒燦爛非凡,杜牧之不敢相信的揉眼。

  「這字,可以借我回去慢慢觀賞品味嗎?」

  「姑娘若是不嫌棄就當一份薄禮,送給姑娘,等我他日高中回來,一定稟明家中高堂,再送聘禮過來!」雖然說婢女出身的她不大光榮,但是收為小妾仍是可行。

  「咦?」他眼底隱隱躍動的情愫叫缽蘭駭了一跳,他在對她求親嗎,她不自在的別開頭,還是她會錯了意?

  她的沉默被杜牧之當成默許,他急切的擊掌,「我馬上修書一封,對了,耳姑娘,你可否也給我一枚信物,好作為他日相見的憑證。」

  「杜公子,這裡面的誤會大了。」滕不妄沒好臉色的現身,他都在一旁看了老半天,這丫頭還沒弄清楚人家要的是她的人呐!

  他要不出面阻止,後果堪慮。

  「滕老闆。」杜牧之驚訝滕不妄的出現。只聽說他深居簡出,住下十幾天也沒能多見他一面,這會見到耳姑娘,他也出現,這其中,有什麼耐人尋味的地方嗎?

  「我記得京試就在這幾天了,杜公子不努力溫書,心中牽掛著兒女私情,你要落第,不知道要拿什麼顏面回去?」收留他暫住,是看在他不凡的才華上,若想招惹他的人,可不行。

  「啊,滕老闆一語驚醒夢中人,學生汗顏。」娶妻的確可以慢下。杜牧之當然不知道滕不妄的大道理下,是為了捍衛自己的東西,想起家鄉老母的期待盼望,驚心警惕。

  向兩人點點頭,又回客房苦讀。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轉過身,滕不妄像只笑面虎的問著缽蘭。

  「啊,我快來不及了,回來再告訴你。」她跟五言的約會一定遲到了。

  「我不接受,沒有事情比我還重要。」

  這個人,自大到無藥可救了,想來,不跟他說清楚,他是不會放人的。

  「我跟五言說好要見他娘,也就是滕夫人……你的妻子。」

  「你的腦袋究竟都裝了什麼?」滕不妄面色古怪。

  「你說過,都是漿糊咩。」他已經嘲笑過她無數次,還怕她健忘不斷的提醒,這人真是可惡到極點。

  「想不到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好傷人的口氣。缽蘭緊閉著嘴,不言不語了。

  「我沒有追究你跟別的男人調情,你居然發脾氣?」他的寬宏大量她沒見著嗎?

  她的嘴抿成一直線。調情,什麼意思?他無理取鬧的像個孩子。無理取鬧……他,這樣是表示他在乎她嗎?突然衍生的推測令她震撼的睜大了眼睛。

  「你生氣……因為我跟那位公子說話?」

  「哼!」明知故問!

  「要答是或不是。」

  「耳缽蘭,你皮癢了是不是?!」他大吼。他就說嘛,唯女子與小人不能寵,一寵就上天。

  數日後,杜牧之匆匆走了,留下無名款的關鳩詩。

  一踏進光線不算太好的房間,昏暗中竄出一道小小的人形。

  「你來了——」五言的聲音戛然停止,因為看見她身後的滕不妄,他抽了一口冷氣,臉色大變。

  「五言。」缽蘭知道他不高興了,因為她差點失約又帶了個跟班的。

  「哼,我不想跟你說話。」滕不妄在旁邊他不敢大聲,眼眉全部擰成一團。

  「是我堅持要跟她一起來的。」即使滕不妄挺身解釋,也只消去五言表面的怒氣,他轉身進了屋子。

  從外面看裡面一片漆黑,進屋後才發現,原來是重重窗簾遮去了該有的光亮,使得寬闊的房子顯得窄小黑暗。

  桌上沒有任何待客的準備,只有一杯冷掉的茶。

  五言掀開門簾從裡面出來,把另外一杯茶給了滕不妄,然後局促的坐到一邊去。

  「五言,是不是滕夫人不方便見我?」都是五爺不好,他一來氣氛就全走樣了。缽蘭看五言悶悶不樂的情況做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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