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不負白首 | 上頁 下頁 |
七十九 |
|
馬車裡混亂的記憶隨著她蘇醒回來了,她摸著小腹,一下又一下,指尖紊亂。「我要去見太白哥哥。」 發生了這樣的事,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如果他們還在鄉下,會不會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只是這世上哪來的後悔藥? 從兒金金的聲音裡,毛嬤嬤聽不出她的情緒,彷佛就好像只是為了把話說完,那些個高低起伏平仄對她來說太費力了,索性也不要了,從醒過來後,一滴眼淚一分悲傷都沒有,這不對啊。 會不會是傷心過頭了?這如何是好? 這一路隨行,她也看出來了,二少爺和少夫人的感情好得蜜裡調油,按理說感情融洽,情深意長的夫妻有一方去了,另一方痛不欲生才是正常的樣子吧? 夫人這樣,太不合常理了,她看不懂。 「少夫人,老奴知道您和少爺的感情恩愛,但是如今少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您得珍惜自己的身子。」她是捨不得她苦命的少爺,眼看著就要苦盡甘來,卻發生這種要命的憾事,少夫人要是悲傷過度,是會傷了腹中孩兒的。 兒金金全無反應。 就在毛嬤嬤以為兒金金要沉默到底的時候,兒金金淡淡的說道:「你這兩天也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她知道毛嬤嬤這條路行不通,說完話,她閉了閉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壓抑住往上翻湧的情緒。 見兒金金看似打消了去靈堂的意思,困乏的閉上了眼睛,這水靈靈的姑娘,也才兩天,居然就整個憔悴了下去。 毛嬤嬤不眠不休的守著兒金金,實在也累了,畢竟有了年紀,心裡再不願走開,身子卻是吃不消了。 「我讓丫頭來守著少夫人。」少夫人這樣子,她得叫人看著,不然哪放得下心? 「不必,也讓我歇著吧,叫她們都走開。」兒金金仍閉著眼,聲音寡淡。 毛嬤嬤理解的點頭,少夫人想獨處,不想讓人瞧見,也是人之常情。 §第二十章 捨身救夫君 兒金金聽到毛嬤嬤走出去,關上門的聲音,眼皮又掀了開來,她積蓄了身上所有的力氣,抬起鉛般沉重的身子,試了兩次穿不上繡花鞋,索性也不穿,用靈識拿出了風火雲套上,移動都有困難的雙腳和身子這才覺得輕盈許多。 感覺到屋外沒了任何動靜,她這才開門出來,毛嬤嬤果然把院子裡的丫頭都攆了,她用神識把身子騰高,很快看清楚盛國公府的房屋配置格局,避開下人最常走動的那幾條路線,很快的找到偏堂,至於會不會被人看到,需不需要遮掩,這時候的她哪裡還會在乎這些枝微末節? 看見吊掛在門楣上的白燈籠和漫天的白色,她踩著風火雲進了停靈的地方,隔著重重的挽聯後面只有兩個小廝在燒紙錢,竟是連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這般冷清,兒金金想像得到。 亂成一鍋粥的國公府現在哪裡還抽得出手替她夫婿辦喪事,走了一個嫡子,那是已經救不回來了,死者已矣,重要的是若庶子在刑部也出了紕漏,大房就真的絕嗣了。 盛國公病倒在床上,盛英到處去找門路奔波求情,女人窩在後院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於二房,關他們什麼事? 兒金金無聲無息的進了停靈處,因為隔著重重的白色帳幔,外面燒紙錢的人瞧不見裡頭的動靜,尚未蓋棺的棺木半闔,裡頭蘇雪霽闔著眼睛,平靜的躺著,如同睡著一般,鼻下半點氣息也無。 一看見蘇雪霽,兒金金的淚就像泉湧般的模糊了眼眶,如斷線珍珠的滑落下巴,擦也擦不幹,拭也拭不淨。 無聲的痛哭,肝腸寸斷。 兒金金伸出顫抖的手背碰了碰蘇雪霽的頰,試著把她靈境裡的靈泉往他嘴裡灌,但是他的牙關緊閉,哪裡還灌得進任何東西。 這是死馬當活馬醫,她不否認,但是沒有放棄。 任何時候她都可以痛哭,可以脆弱,但這時候,卻只能忍著,死死的忍住。 靈境裡的靈泉向來不多,她以為都能培育出強壯的水稻種子,在賞墨的身上也管用,所以對已經失去生機的人體也能有所助益,她不放棄,索性爬進棺材裡面,用靈識再舀出一小捧的泉水,把它喝進嘴裡,口對口的哺進蘇雪霽口中。 她試了一遍又一遍,努力不懈。 所有的靈泉都喂光了,蘇雪霽也不知道究竟吞咽了多少,只見他領口濕得不像話,可見大部分的泉水都浪費了,兒金金頹喪的坐在他的身體上,鼓起這輩子所有的勇氣,很慢很慢的去碰觸他的胸口。 她的手貼在那,觸手冰涼,和他的唇一樣,那不是活人該有的體溫,她失望的恨不得立刻隨他而去,然而毫無起伏的胸口就在她眼睛所有的光亮完全熄滅,成為黑暗之際,她感受到了一縷很微弱的溫度在蘇雪霽胸口升起。 確定了又確定,兒金金欣喜若狂,激動得又淚流滿面,但是蘇雪霽胸膛的熱氣也僅止於此,仍舊沒有半點起伏。 她知道只有這樣遠遠是不夠的,她的太白哥哥這樣還是回不來的,她得回誇父山! 「太白哥哥,你說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也一樣,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